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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他方世界-第47部分

小说: 他方世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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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站在那儿,听见西尔维跟乔治在走廊上相遇,两人互相招呼亲吻、交换了一堆俏皮话。



人们常遇上一种状况:一时想不起来,

但绞尽脑汁之后就会想到……

正因如此,有些人会利用地名来回忆事物。

原因是人类很快就会从一步跳到下一步:

例如从牛奶到白色、从白色到空气、从空气到潮湿,

然后就会想起秋天,假设你试图想起的是秋天这个季节的话。

——亚里士多德,《灵魂论》

爱丽尔·霍克斯奎尔是当代最伟大的魔法师,而她也毫不谦虚地认为自己跟许多所谓的伟大古代魔法师旗鼓相当(她不时会跟他们对话)。她没有水晶球,而尽管她会使用古老的星空图,她却知道惯用的占星术是骗人把戏。除非逼不得已,否则她不屑使用各种咒语和占卜,她也不去发掘睡眠中的死者和他们的秘密。她只懂一门伟大艺术,除此之外她别无所需。她这项技艺已达炉火纯青的境界,不需动用任何庸俗的道具,没有魔法书、没有魔杖、没有咒语。就算是跷着脚坐在火炉前、手里拿着热茶和吐司都可以进行(例如奥伯龙来到老秩序农场的那个阴雨的冬日午后,她就是这么进行的)。她只要有她的脑袋就够了:脑袋加上专注,还有一份连圣人和棋艺大师都会肃然起敬的能力——可以接受各种不可能性。

古代作家将之描述成“记忆之术”,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将与生俱来的自然记忆扩充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古人同意,排列严谨的鲜明图像最容易记忆。因此,为了建构一套强大的人工记忆,第一步就是选择一个“地点”(虽然在其他地方意见有分歧,但昆体良'5'等权威人士都同意这点):例如一座神殿,或一条有很多商家店面的街道,再不然就是一栋房子内部——只要有规律的分隔就行。这个“地方”被牢牢记在心里,因此记忆者可以在里头顺着走、逆着走,怎么走都行。下一步就是为自己想记住的东西创造一个鲜明的符号或图像——根据专家的说法,愈耸动、颜色愈鲜艳愈好:例如用一个被强暴的修女代表“亵渎”这概念,或用一个穿着披风、手持炸弹的人形代表“革命”。接着这些符号被放进记忆之屋的不同地点,门上、壁龛里、前庭、窗户上、衣柜里等地方,接着记忆者只需在他的记忆殿堂里随心所欲地走动,看他想记得的“概念”是什么,就把象征它的那个符号拿出来。当然了,想记得的东西愈多,所需的记忆之屋就愈大,通常到后来就不再是个真实的地点了,因为真实地点通常都太平凡且空间不够。最后它会变成一个想象的空间,记忆者想要它多大、多有变化都行。可以任意添加厢房(只要够熟练);建筑风格也可以随着记忆主题变化。这套系统甚至可以变得更精密,不仅记住概念,还透过复杂的符号来记住实质的字词,最后甚至是字母:因此只要把镰刀、石磨和钢锯从正确的心智角落里取出来组合在一起,就会立刻得到“上帝”这个词。这一整个过程复杂冗长无比,自从数据库问世后就大半遭人淘汰了。

记忆之术

但随着道行愈来愈高深,研习这项古老技艺最伟大的术士却在他们的记忆之屋里发现了一些古怪的事,而现代术士(其实只有一个,因为现代只有她一人称得上有技术,而且她拒绝传授)也基于自己的理由改善了这套系统,让它变得更复杂。

举个例子,他们发现那些表情生动的象征性人物一旦被放进自己的席位,就有可能在等待传唤的过程里产生微妙的变化。当你再次从那个代表“亵渎”的被强暴修女旁边走过时,也许会发现她的嘴角和眼神里出现了一抹原本没有的堕落气质,不整的衣衫则有点浪荡之感,仿佛是故意而不是被迫的:于是“亵渎”就变成了“伪善”,或至少多出了一点伪善的成分,因此她所象征的记忆就产生了一些可能具有启示性的变化。同时,随着记忆之屋不断扩大,也会产生一些建造者预料不到的交叉点与视野。当他出于需要建起一座新厢房时,它必得跟原本的房子相连,因此假如原本的房子里有一扇门、开出去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花园,此时就有可能突然被风吹开,让主人惊见一座全新的巨大展示室,里头塞满了刚装进去的记忆,但视线方向却是相反的,也就是说由后往前看——这也很有启示性,而且这个新房间说不定也是条捷径,通往那间冷冻屋(收藏着某个遥远冬天的记忆,但却被遗忘了)。

是的,遗忘:因为记忆之屋的另一项特征就是它的建造者也有可能在里头遗失东西,就像你在任何房子里都有可能掉东西(例如那团线球,你很确定自己不是把它跟邮票和胶带一起放在书桌抽屉里,就是跟钉锤和铁丝一起收在大厅的柜子里,但你到这两处去找时却找不到)。在普通或自然的记忆里,这类东西可能就这样消失了,你甚至不记得自己忘了它们。记忆之屋的优点就是你一定知道它在里面的某处。

因此爱丽尔·霍克斯奎尔在她记忆之屋最古老的阁楼里翻箱倒柜,寻找某件她已经忘记但确定还在那里的东西。

她重读了乔尔丹诺·布鲁诺一篇有关记忆艺术的著作,名叫《思想的影子》,那是篇大部头的论文,讨论至高艺术里使用的象征、印记和符号。她那本第一次印刷的书的书眉上写有工整的斜体字,常能让人豁然开朗,但却更常令人困惑。某一页上,布鲁诺阐述可以根据不同的目的使用各种不同的符号顺序,结果这位评论者写道:“就像ye这种状态,ye的纸牌,R。C。的归来是iiiij人物、地点、对象等等的,图徽或纸牌是为了记忆,或预言,或发现小世界。”这个“R。C。”有可能是“罗马教会”的缩写,或者(只是个可能性而已)代表“玫瑰十字会”。但却是“人物、地点、对象”这几个词让她想起了某件遥远的事:她认为就储存在她遥远的童年记忆里。

她小心翼翼但愈来愈不耐烦地穿梭在那些杂物之间,有她的狗斯帕克、一趟到罗卡韦的旅程,还有她的初吻。她开始对箱子的内容物感兴趣,于是沿着没用的记忆走廊漫游下去。她在某个地方放了一个破旧的牛铃,她一开始还不晓得为什么。接着她尝试性地把它拿起来摇了摇。她之前听到的就是这个铃声,而她立刻就想起了祖父(当然!这个牛铃就是用来代表他的,因为他移民到这个没有牛的巨大城市前曾是个英国的农场工人)。此时他清晰地浮现,就在那个放着人形水罐的壁炉架下方(水罐长得跟他很像)。他坐在一张破旧的扶手椅上,把玩着那个牛铃,就像他以前把玩烟斗一样。

“你是不是告诉过我纸牌的事,”她问他,“有人物、地点和对象?”

“可能吧。”

“是什么样的关联?”

沉默。“噢,小世界吧。”

记忆的阁楼变得清晰,被往日的太阳照亮,在一间旧公寓里她正坐在爷爷脚边。“那是我找到的唯一一件有价值的东西,唉,”他说,“结果我竟把它浪费在一个蠢女孩身上。我可以告诉你:它不管拿到哪里都可以卖个二十先令,因为实在太古老精美了。我是在一间地主计划要拆除的小屋里找到的。那女孩说什么她可以看见仙子啦精灵之类的,她爸竟然跟她如出一辙。她叫瓦奥莱特。所以我说:‘你行的话,就用这副纸牌帮我算命吧。’ 她翻了翻那些纸牌——上面有人物、地点和对象的图案——接着她就笑了,说我会一个人老死在四楼。然后她就不把纸牌还给我了。”

就是这个。她把牛铃放回原处,谨遵她儿时记忆的秩序(把它放在一叠磨损的“老处女”纸牌旁边,只为了维持清楚的联结),然后就关起了那个房间。

小世界。她一边思考一边盯着客厅满是雨水的玻璃窗。为了找到小世界。她从未在其他情境下听说过这些纸牌的事。那些人物、地点和对象会让人联想到“记忆之术”,也就是建立一个地点、想象出一个鲜活的人物、人物手中握着象征性的对象。还有所谓的“R。C。的归来”:倘若这个意思是玫瑰十字会的“R。C。弟兄”,那么这些纸牌就是玫瑰十字会最早的一波热潮了,这么一来(她推开放着茶杯和吐司的托盘,擦擦手指)小世界可能也就说得通了。那个年代的神秘思潮里就有很多小世界。

例如炼金术士的熔炉,那个把原料放进去就能变成黄金的“哲学家之卵”——这不也是一个小宇宙、一个小世界吗?黑书说“工作”将始于水瓶宫、终于天蝎宫,但所指的并不是天上的星座,而是这颗状似世界、容纳了世界的蛋本身内部的星座。“工作”就是“创世记”;而当红男子和白女士'6'以微小无比的姿态出现在蛋里时,他们就是哲学家自己的灵魂、是哲学家思考的对象、本身也是他灵魂的产物,以此类推,无限回归,而且这份回归是双向的。至于记忆之术:这门艺术不也把无穷的星空投射在霍克斯奎尔有限的脑袋里吗?而她脑袋里的宇宙仪不也将她对各种东西的记忆(以及感知)整理好了吗,不论是尘世的、天上的还是无穷的?当布鲁诺得知哥白尼把宇宙给弄颠倒了,他便哈哈大笑,这份喜悦不就是因为他的想法获得了印证吗?即“心智”就是一切的中心点,囊括了周围的一切?倘若原本被视为中心的地球如今被发现是在周围运行,而原本被认为在周围运行的太阳如今却成了中心点,接着恒星带又被旋转半圈、形成一个莫比乌斯带:那么原本的边界到哪里去了?严格来说,这是无法想象的:宇宙朝无限大延伸而去,心智就是中心点,边界则不存在。有限的虚幻镜影已经被砸碎,布鲁诺大笑,星空成了手里一条镶满宝石的手链。

好吧,这一切都是老生常谈了。在霍克斯奎尔上过的学校里,每个学生都知道小世界很大。倘若这些纸牌在她手里,那么她无疑很快就能得知它们要发掘的小世界是什么,她甚至不怀疑自己进过这些小世界。但这副纸牌就是她祖父捡到又失去的那副吗?也是罗素·艾根布里克宣称自己出现其中的那副吗?这种程度的巧合对霍克斯奎尔而言并非不可能,她的宇宙里没有所谓的巧合。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进一步找到它们,然后发现真相。其实此刻这条路已经陷入了五里雾中,因此她决定不要再走下去。艾根布里克不是罗马天主教徒,至于玫瑰十字会的会员呢,大家都知道他们从来不曝光——而艾根布里克倒是曝光率很高。“天杀的。”她低声说道,门铃刚好在这一刻响起。

她看了看表。虽然天色已经暗得跟黑夜一样,但石女还没醒来。她走进大厅,从雨伞架上取来一根沉重的拐杖,然后打开了门。

有那么一刻,门前那个穿着外套、戴着宽边帽、饱经风雨的黑暗身影吓着了她。

“迅捷信使服务,”他说,“你好,女士。”

“你好,弗雷德,”霍克斯奎尔说,“你吓了我一跳。”她第一次了解到“黑鬼”这个贬义词是什么意思。“进来吧,进来吧。”

他只愿意踏进前厅,因为他全身都在滴水。霍克斯奎尔去帮他取来一杯威士忌的同时,他就站在那儿滴着水。

“真黑的日子。”他说着接过酒杯。

“今天是圣露西日,”霍克斯奎尔说,“最黑的一天。”

他咯咯发笑,深深明白她知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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