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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风暴眼-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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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清。”
    一时间词穷,我抿唇不言了一会儿,才说:“很难熬的一段日子。孩子也是那个时候没了。”
    “那秦森……”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一直在找我。”我偏首对上她的视线,不出所料看到她张大双眼,脸上的震惊还未彻底褪去。“但就算是秦森,也有办不到的事。”替她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我平静地陈述,“他自己受到的刺激也很大。不然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为什么……之前都没有告诉过我?”简岚双唇微颤,来不及掩饰不可置信的表情,话音刚落便意识到了什么,飞快捂住自己的嘴,而后不顾没有解开的安全带,猛地将身子探过来抱住我:“对不起,对不起……”
    任由她泣不成声,我过了许久才记起要抬起胳膊回拥她。
    “我不能再回X市了,简岚。”在她耳旁轻声重复,我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我也不能离开秦森。”
    记忆又回到了三年前,秦森把简叔推下楼以后,又将我绑在家里的那几天。当时我已经渴得快要脱水,迷迷糊糊中却只能看到满地狼藉。秦森连续几个晚上眼不交睫,早将书架上所有的书都搬了下来,坐在客厅的餐桌前发了疯似的将书页翻得哗哗作响,另一只手握着笔不停在一张又一张的稿纸上涂涂写写,嘴里念念有词。
    “秦森……”我试着叫他,几乎用尽了剩下的所有力气,“我要水……给我水……不然我会死……”
    “不可能!不可能!”他听了却猛然拂下餐桌上摞成山的砖块厚的书,双眼赤红,暴怒而神经质地冲着我吼叫:“不可能!谁都不可能让你死!”
    我靠在门厅的墙脚,对他的怒吼早已麻木不已,厌烦地别过脸,不愿再看到他。
    他便忽而变了脸色,腾地站起身脚步错乱地向我跑过来,甚至撞倒了两张椅子。
    “魏琳,魏琳……”他跪到我身边,捧住我的脸逼我看他,颤抖的呼吸扫过我的脸颊,“你不要这样看我……你不要这样看我……”
    无法掩饰面上厌恶的表情,我只能紧合着眼不吭一声。
    “听我说、听我说——”只好捧着我的脑袋用额头蹭我的前额,他嗓音发抖,反复叮嘱,“你病了——你只是病了而已,知道吗?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生病了……不要告诉他们你做了什么……知不知道?”他说完又胡乱地亲吻我的眼睛,胡渣刮得我脸颊生疼,“我会想办法治好你……我会让你变成以前的样子……谁都不可能让你死……”
    他说谁都不可能让我死。
    可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把我送进地狱。

  ☆、第二十七章

简岚没有忘记周岩光的交代;在一个小时内把我送回了医院。
    可惜地下停车场车位已满;她只能把车停在医院里的露天停车场;然后艰难地探过身子在后座的行李袋里摸索,想找到一把雨伞。“我绝对带了。”她嘴里不住地咕哝;却没有摸到。情急之下她拧了眉头;直接把行李袋拎到了腿上;埋头翻找。
    而就在这时;我这边的车窗突然被叩响。
    我转过头,视线刚好落在秦森那双深邃的眼睛上。他弯着腰站在车窗边;手里撑着一把藏青色的大伞,脸上的表情被车窗上的水柱模糊。我注意到他换了身衣服;宽大的灰色卫衣搭上牛仔裤;令他看上去就像个大男孩。这副打扮让我想起从前我们一起去度假的时光。秦森平时总是穿得一本正经;到假期却十分随意,孩子似的脾性也愈发明显。
    车窗被简岚摇下来。伴着外头微凉的空气和潮湿泥土的气味;他的声音第一时间传进车内:“我来接魏琳。”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面无表情;漆黑的眼仁里眼神清明;却直勾勾地盯着简岚,丝毫不遮掩目光中的淡漠和警觉。他起来精神状态不错,但眼眶底下的黑眼圈又比我上回见到的要深了几分,可见睡眠质量依然糟糕。
    简岚同样没给他好脸色。
    “等我找把伞,我跟你们一起上去。”她口吻不耐烦,瞥他一眼便扭回头继续在行李袋里翻翻找找,手下的动作变得更加粗鲁,用力拉大袋口的模样就像在把仇人开膛破肚。
    “不用了,感谢你的好意。”秦森却好像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语气冷淡地谢绝的同时,还不忘“好心”提醒:“我记得你三点还要回电视台录节目。”
    止住手中暴躁的动作,简岚扫了眼车上显示的时间。她眼眶还有些泛红,胸脯也因克制情绪而起伏得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脸来看向我,似乎欲言又止。
    “我还会来看你。”最后她说。
    于是我同她简单道别,然后下了车。秦森在我打开车门时就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他的手劲很大,脸上神情紧绷,腮帮因紧咬牙关而微动。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要直接把我拎出车子。可他抑制住了冲动,仅仅是用力抓着我的肩膀,仿佛在以此防止我改变主意钻回车里。
    等我完全从车里出来,他就伸展手臂搂住我的肩膀,撑伞的手往我这边挪过来,以免雨水溅上我的左手。没有再和简岚说些什么,秦森直接搂着我朝住院部大楼迈开脚步。倾盆大雨中,即便只是撑着大伞走了两百米的路程,裤脚也几乎湿透。他带我从电梯间上楼,从头到尾都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回到那间单人病房后,我坐到床边,伸手捞来床头柜上的塑料袋,打算换身衣服。一只手行动不便,我原是打算按铃叫护士过来帮忙,却见秦森放下伞就径直走到我跟前,蹲下/身替我脱鞋。
    我愣了愣,反应过来时竟然有冲动要缩脚躲开他的手。
    太反常了。这几年都是我来照顾他,忽然的角色转换让我不能适应,甚至隐隐感到恐慌和愤怒。秦森也注意到了我的僵硬,可惜这没有影响他。他帮我脱掉鞋,而后又直起腰杆解开我牛仔裤的腰带和文明扣,拉下拉链。整个过程中他都微微蹙着眉心,表情严肃,从容不迫。
    他起身示意我:“站起来。”
    我知道他是要给我脱裤子。
    这种感觉非常怪异,就好像我变成了一个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孩子。接着我又想到,这三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因此我站起身,等到他把我的裤子脱下来,再坐回床边。他抖开我的睡裤,又蹲下来把裤腿套上我的腿。我再次站起来,好让他帮我把裤腰提到腰部。
    脱下上衣之后,我抬起右手抱住左胳膊,等他再像刚才那样给我穿睡衣。空气微凉,摸到胳膊上鸡皮疙瘩的同时,我也感觉到胸脯产生了一定的生理反应。即使有内衣遮挡,仍让我有些尴尬。尤其在秦森的视线扫过我的身体时,我会忍不住肌肉紧绷。
    这几年在他清醒的时候——又是在灯光下面这样没穿衣服的经历,根本不存在。我感到不习惯,更多的是不自在。我意识到我其实可以提出自己穿,不过现在再多此一举,只会让我更尴尬。
    好在秦森反应平静,很快就给我穿好了衣服。
    我躺回病床上,稍稍松了口气。周岩光医生似乎是掐着时间敲响了病房大门,给我检查过左手的情况,又打开了床侧的侧照灯便离开。期间秦森就静立在病床边,版垂着眼睑没什么情绪地盯着我的左手瞧。除了几个点头示意以外,他们几乎没有交流。
    “周岩光,一个小时之前你们已经见过面。”等到周岩光离开病房,秦森重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主动向我介绍,“两年前我帮他找到了他失踪的妹妹,在那之后我们一直都有保持联系。”他顿了顿,脸上神情依旧寡淡,“以前我就有很多线人,你知道我不可能把他们一一介绍给你认识。”
    “嗯。”我敷衍了一声,侧过脸仔细打量那盏侧照灯。
    秦森沉默了一阵。
    他不再像往常一样微弓着背,也不如从前那般腰杆笔直,只能尽可能紧靠着椅背,双腿微微伸前撑住身体。
    “我仔细想过了。”良久,他才再次出声,“关于再要一个孩子的事。”
    我抬眼看他。他同样在看我,脸上神情平静。从我遇见他以来,就鲜少见他在看我时露出这种平静的表情。通常他看着我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在一个细微的表情或是眼神变化里流露出他的情感。
    “你知道我的病这三年为什么没有好转。”语速适中地开口,他双唇翕张,被浓长的眼睫遮去小半的眼睛里映着我的身影,颜色深沉的眼底藏住了所有的情绪,“一方面是在药物治疗的同时没有配合心理治疗,另一方面是我从不按医生建议的剂量服药。”他说,“我很清楚那些药会对我的健康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既然光靠药物不可能痊愈,我就不该再让自己的身体状况再每况愈下,给你更多负担。”
    我疲惫地与他对视,“所以你把药倒掉。”
    “不是每次都倒掉。偶尔也会吃,但是吃得很少。在我觉得我需要清醒的时候,我会试着加大药量。”他解释得面不改色,语调也没有半点变化,“事实证明药物还是治疗还是有一定的作用。至少能让我在短期内保持清醒。”
    总算让我知道了他这段时间以来常常能保持清醒的原因。以前我对他偷偷倒掉药的事多少有所察觉,却想不到他还会自己控制药量。
    “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我问他。
    外出一趟令我倍感疲倦,现在我只期望他尽快说到重点,这样我才能好好睡一觉。
    “如果再要一个孩子,”大约是发觉我有些不耐烦,他终于切入了主题,“那么孩子会需要有一个……相对正常的家庭环境。”在修饰词上稍作停顿,他低下视线,抬手掩住唇鼻安静了几秒,才放下手抬头迎上我的目光,接着道,“也就是说,我必须真正地正常用药。而这也会对我的身体造成影响。我可能会发胖,时常犯恶心,嗜睡,低血压,高血糖,像个婴儿一样把口水流得满衣服都是,更严重的还可能引起粒细胞缺乏症或者别的什么毛病。到时候我的神智在大多数情况下会保持清醒,但你不仅需要照顾孩子,还得照顾我这个病人。”
    我禁不住要笑:“这就是你找到的借口?”
    “不。”出乎我的意料,他稍稍皱眉否认,镇定地注视着我的眼睛,“我知道你有信心同时照顾好一大一小。所以我觉得再要个孩子也不是问题。”
    我的表情大概很困惑。
    默不作声地观察完我的表情,秦森不紧不慢地补充:
    “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
    “什么?”
    “就算你能照顾我和孩子,也不代表你会过得轻松。”他瞥了眼我的左手,不过两秒,视线又落回我脸上,“因此你必须答应我,你不能再伤害你自己。那只会让我们一家人的生活更艰难。”
    “可以。”忖量片刻,我同意,“第二件事呢?”
    出于习惯,他交叠起了十指,盯着我的脸足足半分钟,才最终张唇:“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离开我。”
    半躺在病床上看了他半晌,我不理解他想表达什么。
    “这个我三年前就答应过你了。”我提醒他。
    他严肃的表情没有分毫改变,就像他这个奇怪的条件:
    “再加一次保证会让我好受些。”
    我看着他,一时没有作声。或许他比我更清楚,我们根本不可能重新开始。
    就算再要个孩子,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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