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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天上所有的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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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一张影印纸交给展航,展航低头一看:VJS168,车主TLEE,接着是本市的地址。
  “可是你要的人?”
  “是。”
  他没有看错,的确是她。
  原来,她也住在这里,于展航仰头大吼数声,把同学吓退几步。
  “展航,你怎么了?”
  “没什么。”
  一连三天,他跑到那个地址去等人。
  小洋房建在海滩旁,相信一推开长窗,就可以看到浩瀚的太平洋,同样是海景,与于宅大不相同,这里,可以嗅到盐香。
  一个令别人家破人亡的人竟会生活得那样好。
  等到第四天,终于看到她了。
  她走出来信箱取信,穿大衬衫,三个骨裤子,血红色高跟拖鞋。
  因为身段好,那种不伦不类的搭配,竟成为时装。
  头发剪短了,贴在头上,架着墨镜,显得面孔更小更尖。
  她仍在李汤默士麾下讨饭吃。
  世上有许多普通的美女,她却是罕见的美女,所以他不舍得她。
  取了信,她没有即刻走进屋内,坐在石阶上翻阅。
  展航见她打开一本杂志读起来。
  真奇怪,那本杂志封面有黄框围边,分明是一本国家地理杂志,没想到那样妩媚的女子对自然地理有兴趣。
  展航在树荫下注视她。
  这时,有人在屋内叫她。
  她抬头,露出厌恶的神情。
  唤她的人自屋内走出来,啊,这便是那李某,要看多一眼才认得真。
  他老了胖了,头顶半秃,腹围隆起,最不堪的是竟穿着湖水嫩蓝的上衣与长裤,看上去像上了年纪享福的太太。
  也许这样形容是不对的,于太太的身上就找不到这类颜色。
  李氏顺便把手放在女伴的肩膀上,她半边身忽然僵硬,一侧膊,卸脱了他的手。
  展航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啊,他俩的关系有变,没想到短短数年间,物是人非。
  她匆匆返回屋内,他也跟着进去。
  那本杂志落在石阶上。
  展航轻轻走过去,拾起杂志,看到封面是栩栩如生一只翼龙的化石,展航忽然松手,像碰到毒蛇似奔走。
  她既然已经讨厌他,为什么还不离开他?
  是因为生活的问题吧,所以他们从来不会一次过给这类女伴大量现款,怕她们得手后逃逸。
  过两日,他又去了。
  这一次,等不到人。
  于展航似扎营似,每次三、两小时,有无结果都会离去。
  屋内两个人都很静,不大进出。
  再去,刚刚碰到他们拎着大量行李出来,一定是回家,或是旅行,暂时不会回来。
  司机把行李一件件装上车,终于关上车门,高速离去。
  展航只得回家。
  接着,他每隔一阵去张望一次,只见到管家进出。
  这是一所度假屋。
  次数来多了,终于引起注意,有男家人过来问。“小兄弟,你在这里干什么?”
  展航答:“乘凉。”
  “住宅区附近不宜游荡,请你尽快离去。”
  展航只得坐上他的脚踏车。
  之后,他的门槛也精了,只在车上一圈圈兜过,观察动静。
  这仿佛已经成为他的课余嗜好。
  那天回家,发觉施少华在客厅。
  展翘正请教他关于升读会计科的一切,于太太坐一旁静静喝茶。
  气氛有点沉闷,幸亏展航回来了,他向客人打一个招呼,看到桌上点心,
  立刻抄起大嚼,令姊姊大皱眉头。
  施少华却笑起来。“这里还有。”
  “什么蛋糕?美味之极。”
  于太太也笑。“施先生带来的提拉米苏。”
  展航索性坐下来,斟出咖啡一饮而尽,松了口气。
  施少华穿白衬衫卡其裤,仍然一派斯文,微微笑,大方得体。
  展航站起来。“失陪。”
  他回到楼上淋浴,围着大毛巾看电子邮件的时候,展翘陪着客人走过。
  “这是弟弟的活动范围,你有否发觉有阵味道。”
  施少华房门口张望一下。“没有呀。”
  展航说:“所有姊姊都爱讲兄弟坏话。”
  施少华笑。
  展航套上大线衫短裤。“请进来参观。”
  没想到施少华真会有兴趣。
  他建议把计算机附件转换位置,方便使用,然后帮展航检查打印机。
  展翘洋洋得意,大有“看人家多懂得爱屋及乌”的意思。
  展航觉得施少华含蓄大方,又乐于助人。
  那天,他留到吃过晚饭才走。
  于太太诧异。“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消磨整日,开头有点闷,很想告辞的
  样子,后来展航回家,他就有说有笑。”
  展航说:“他不适合展翘。”
  “为什么?”
  “他太老练,太有修养学养,要求一定很高。”
  展翘大声啐弟弟。
  于太太说:“我们顺其自然发展吧。”
  展翘把施君带来的礼物挪到自己房里,那是一套水晶玻璃笔架子。
  可怜的展翘,展航想,少年丧父的心理病终于展露出来:她喜欢年纪较
  大的男友。
  那个她直到春季来临尚未回来,展航每隔数天就去兜一下。
  一日,正打算下车,一辆黑色四驱车停在他身边。
  “展航,是我。”
  施少华?展航愕住。
  “来,把脚踏车放到我车尾,我载你去喝杯啤酒。”
  展航踌躇,走近车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施少华微笑。“绝对不是灵感。”
  展航把脚踏车放上去,自己跟着上车。
  少华迅速离开那个住宅区,一边说:“我跟着你出门,一直尾随到这里。”
  展航沉默,过了一会儿说:“我没留意到你这辆大车。”
  施少华答:“你的注意力不在路上。”
  说的也是。
  “为什么跟着我?”
  “慧根叮嘱我好好关注你。”
  “因为我是问题青年?”
  “怕你情绪受纷扰。”
  展航不服气。“为什么不留意展翘,最近她时时夜归。”
  施少华微笑。“稍迟我会同她谈谈。”
  到了一家酒馆,施少华问:“喝过啤酒没有?”
  “有,不喜欢。”
  “那么,喝矿泉水好了。”
  英式酒馆内气氛友善,施少华显然是熟客,酒保侍者都向他打招呼。
  他挑一个清静角落坐下,喝一大口啤酒连泡沫,然后轻轻问:“为什么跟
  踪段福棋?”
  蓦然听到这个名字,于展航吓一跳,发呆,半晌,才低下头。
  “这就是我们最担心的事,车祸至今,已经多年,你若不愿忘记,就不
  能开始新生活。”
  展航不出声。
  “再不约束自己,很容易成为怪人。”
  “谁告诉你关于我家车祸。”
  “身为你家会计师,自然对你们有点了解,别忘记我还是你非正式监护
  人。”
  展航叹口气,用手捧住头。
  施少华把啤酒杯子递给他。
  展航喝一大口,清凉苦涩的啤酒仿佛安慰了他。
  “有什么心事,不妨对我说,我很会保守秘密。”
  展航抬起头,看牢天花板。“我忍不住想多看她一眼,像是希望看到她双手滴出鲜血来。”
  施少华摇摇头。“那是一宗意外。”
  “为什么挑中我父亲?”
  “他不幸在该处该时出现。”
  展航苦涩地说:“我日日思念亡父。”
  侍者过来替他们斟满啤酒。
  “或者,到别的国家去读书可以有帮助?”
  “我要陪伴母亲。”
  “她很适应新生活,你不必替她担心。”
  “我不愿再跑来跑去,这里有我的朋友。”
  说到这里,忽然有一个人走过来,静静把手搭在施少华的肩膀上。
  展航抬头,电光石火之间,他明白了。
  施少华立刻介绍。“这是我伙伴张宇成。”
  那姓张的年轻人与他一般高的身段,斯文有礼,说不出的清秀儒雅。
  呵,于展翘完全表错了情。
  展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并非幸灾乐祸,而是无奈。
  上天总喜欢开玩笑。
  张宇成轻轻说:“你就是于展航,少华提起过多次:功课上佳,个性特别。”
  两人的声音都非常低,可是又清晰可闻,大嗓门比起他们,应当自惭形
  秽。
  单独看,一点蛛丝马迹也无,两人坐一起,却又立时三刻知道他俩身分
  关系。
  展航说:“多谢你的忠告,我明白了。”
  “不要再去段宅。”
  展航颔首。
  “我送你回家。”
  “我有脚踏车。”
  “那是在公园里做运动用的车,不适宜在闹市街道中行驶。”
  展航笑笑。“你们都那样说。”
  他俩送他回家,张宇成很客气地让展航坐在前座,不知怎地,展航老觉
  得有人在他脖子后呵气,忍不住侧头一看,但那不是张宇成,他坐在三呎以
  外的地方,倒似一条无形狗,伸长舌头,在他背后喘气。
  展航感到说不出的怪异,下车时如释重负。
  那辆大吉普车刚开走,展翘就自屋内追出来。
  她气急败坏。“那是施少华吗,为什么不叫我?”
  “为什么要叫你?”
  展翘又答不上来。
  “你有话要说?”
  展翘愣愣地看着弟弟。
  “有空同唐东雄及谢庆弧他们一起玩,他们才适合你。”
  展航往屋里走,展翘追上来。“你是什么意思?”
  “施氏已有亲密伴侣。”
  “又不是已婚。”
  “我真怕你说已婚也无所谓。”
  “喂,你是家里最小的一个,请别狐假虎威。”
  “于展翘,因为你太幼稚。”
  于太太正准备外出,听到他俩提高声音,便说:“别争吵。”
  展航看着母亲。“你有约会?”
  “我去学社交舞。”她开门出去。
  有人驾着一辆欧洲车来接她。
  姊弟俩忘记争执。
  “那是谁?”
  展航不出声,心中无限悲哀。
  出卖,先是出卖追究权换取赔偿金,再出卖遗孀身分去寻欢作乐。
  父亲就这样被遗忘得一干二净。
  终有一日,连于展航都不再记得他。
  “那人是谁?”
  展航不去理姊姊。
  “母亲都快要做祖母了,她还同谁约会?”
  展航把自己关在房内。
  他在窗前等母亲回来。
  十一点多,有车子驶进私家路,熄了引擎及灯,一直停着不动。
  展航光火,一时也不管做得对不对,顺手取过强力手电筒便打开大门走
  到那辆车子旁。
  他把电筒对着车窗射进去。
  车门立刻打开,他母亲下车来,那辆车子随即驶走。
  母亲瞪着他。“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以前怕你太小不懂得,现在你应当明
  白,我虽然是你的母亲,也有个名字,叫做周容藻,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
  人。”
  说到这里,泪流满面,抢过展航手中的手电筒,摔个稀烂。
  展航忽然内疚。“对不起,对不起。”他亦落下泪来。
  “活着的人总得活下去,你要是存心与我作对,我也没有办法。”
  她跑回房里。
  展翘出来问:“什么事?”她憎恨地看着弟弟。“都是你,同我吵完又与
  母亲吵,永无宁日,我希望你考虑离家出走。”
  展航不出声。
  第二天放学后,他向玉枝诉苦。“真想一个人到欧洲去,直到这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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