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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部分

藤萍作品集-第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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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卦恭喜过了就不再恭喜,点了点头,“你去吧。”

越连站起身来,本来想出门,但是一掠眼看见了素卦颈上的伤,咬痕,出血依然未止,湿透了他那半边领口的衣裳,“你的伤——”她凝视着那伤口,似在衡量着祈祭这一口是多少的怨恨,多少的寻觅,多少的期待,想起来,心里依旧,有恍恍惚惚的痛楚,那是她一辈子的爱恋,不是么?

素卦笑了一下,笑的讽刺,“应该的,不是么?”

“不痛么?”她本来应该走的,却多问了一句。

素卦没有回答,一直都没有回答,用他当年凝视莲花的眼神,凝视着床头,既不是凝视祈祭,也不是凝视越连。

因为他转过头去,所以,那个颈上的咬痕就分外的明显,血,一直没有停止过,而他,似乎连触摸,也没有触摸过一下。

血,已经流得太多了。

所以越连走过去,打开那边一个抽屉,拿出了伤药,纱布,和剪刀。

她什么也没说,慢慢的,为他清洗,包扎,而素卦并没有反对,也没有阻止。

那一个伤,不治,会死人的,而由她来治,似乎,像个笑话哦,但是,不治,会死人的。

不治,会死人的,所以,由她来治。

“格”的一声,门开了。

她给素卦治伤治到一半,无法停手,只是抬起了头。

进来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少年公子,脸色有点难看。

她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只看见,自己在给一个男人治伤,床上,还躺着另一个男人。

她明白了他的想法,但是她沉默。

“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进来的是蒋家三少爷,他脸色发青,“我在姑婆那里等了你两个时辰!你就在这里,给不认识的人救命治伤?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救人,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和你一起救,你把两个男人藏在家里,你——你是我为过门的妻子,你叫我如何见人?”

越连沉默,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是,继续,她为素卦治伤。

蒋家三少爷显然从来没有对越连发过火,见她如此,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气得发抖,“你、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解释?只要你解释,我什么都会相信你!你为什么不解释?这两个人是谁?你干什么捡了个乞丐回来?”

越连为素卦包扎好了伤口,小心的打了一个结,低眸,看见素卦依然事不关己的冷淡,不禁依稀记起他当年的无情,抬起头来,“你每一句都说得很对,我,无从解释。”她顿了一顿,“他们是我的师兄。”她就解释了这一句。

“师兄?”蒋三少爷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那我听说,他是个乞丐,在外面已经躺了好多天了。”

越连走过去看祈祭,眼神很复杂,“他不是乞丐,他只不过是——疯狂而已。”

蒋三少爷看了素卦一眼,莫名的有点害怕,虽然素卦并没有看他,但是他静静氤氲的气质,不染尘埃的孤意,还有那一种——称之为寂寞的味道——这个男人,和越连何其相似!

只不过,越连喜欢月亮和莲花,是刻意的,她是刻意的学,刻意的在寻找那种气质,而难道——是为了这个真正是月,如莲的男子?

这种男子,不是他可以达到的高度,他只是一个平凡男子,无法超然,也无法高贵,甚至无法欣赏,月与莲的气质,所以,看见素卦的时候,一种不祥的预感,泛了上来。

他决计想不到,他现在的感受,和越连第一次认真看素卦的时候,是一样的。

一样——不祥,似乎,他天生就是个破坏的因由,他天生就是不祥,就是不幸!

所有平衡点的隐忧,所有快乐的终结,所有——感情的破坏者。

“这位兄台——这位——”他看见素卦一身道袍,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应该称呼他什么,一个道士,是不会心安理得坐在一个姑娘的房间里的。

素卦突然站了起来,抱起了祈祭,风一般掠出门去。他走得虽然很快,却并不仓促,道袍扬起,衣袖扬起,衣带扬起,连祈祭的衣袂一起扬起,他带起的风掠开了房门,门开得太仓促,“哐当”一声撞在了门后的墙上,但是素卦出去得很自然,衣袂俱扬,发丝俱扬,连着祈祭的乱发一起飘荡,他出门去了。

说走就走,和他当年,一模一样。

越连知道他为什么走,蒋三少爷的恐惧,他感觉到了,他从不理会事不关己的人,但是,他恐惧,他走!他不愿意再成为一个悲剧的起点,所以他立刻离开,立刻——走!

他没有回答,但是,他做了比回答更实际的事情。

“他——”蒋三少爷错愕之极,他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这道士不可理喻,不讲情面还莫名其妙,“他怎么走了?”

“他走了,”越连微微一笑,“因为你希望他走的,不是么?”

“我怎么会希望他走呢?他是你的朋友,你的师兄,我怎么会希望他走?”蒋三少爷脸上一热,急急的辩解,“我只是遗憾,没有尽地主之仪,他怎么就走了?”

越连只是笑,“那我去找他回来好了。”

“越连!”蒋三少爷脸上更热,一把拉住了越连的手,“不要!”

“他不会再回来了。”越连笑,她也无意继续取笑他,“我们回去姑婆那里吧。”

如果一切没有意外的话,素卦是真的不会再回到古通镇去的。

越连决意在那里终老,他决意在皇城终老,老死——不相往来——祈祭是意外,处理了这个意外,一切,就可以和这五年一样,平静,寂寞,无所求。

一切,真的可以平静?只要处理了祈祭这个意外?

素卦运用道术飞掠的身形停了下来,一切,真的可以重来重新开始么?

祈祭——他会甘心么?

如果岐阳可以治好他的疯,如果他会清醒,那么,一切,就仍然是一片混乱。

不治?

他——不是乞丐,祈祭,如何可以是做乞丐的人?

岐阳——素卦决意把问题交给岐阳,他的心情本已不多,更不愿意,把自己,再一次投入这种无休止的困惑,和迷茫中。

这种不安定人生有一次就足够,曾经有过的心情,经过的痛苦,学会了平静,就不再希望疯狂。

他本来是要取道开封的,但是又出了一件事情。

他身上是带着卦符的,抱着祈祭,一路飞掠,突然停了下来,他怀里的卦符就掉了出来。

“格拉”一声,撞击得在地面的声音,很清,很脆,甚至很干净利落。

这是一个“萃”卦。

卦辞《象》上说,“乃乱乃萃,其志乱也”,卦象依然是异卦相叠,坤下兑上,上卦为兑,兑为泽;下卦为坤,坤为地,是洪水之像,意为错综复杂的危机。

第三个险卦,到底,危机,指的是什么?

难道危机不是指祈祭,不是指越连,而是——别的其它的什么东西?

天机在一再的警示,似乎,在表明他现在做的事情,是向着危机去的。

他做错了什么?

不应该——遇见祈祭和越连?

还是不应该走?

素卦迟疑了一下,他如果没有迟疑这一下,他也许就立刻回了开封,不会再回古通镇去了,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静了一静,在那寂静的一瞬间,以他术者的敏感,和修道的通灵,清清楚楚的听见,古通镇的方向,传来的煞气,和死气。

那一静,似乎天地都静了。

然后听见,本已笑意如莲的女子,用他原本以为再也听不到的声音,凄厉的呼唤。

她叫的是,“无由魔者,七煞逐清,杀!”

素卦眼神闪了一下,她在开坛起咒,出了什么事了?

以越连荒废了五年的修为,这样的起咒,太过仓促势必伤己!她这几年来破除了所有修道的戒律,莫说沐浴熏香,她连素食都没有坚持,如何可以起咒?

他是无情的人,他本可以立即走,越连的死活,从一开始,他就不关心,她遇险,他何必在乎?何必关心?反正,本都选择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不是么?

但是偏偏在那一刻,他微略动了心,他素少怜悯,更不会同情,但是,那满天的血腥和煞气,死魂盈天,他还是感受得到召唤的。

他可以不关心任何人,但是,在人命遇到灾难的时候,只要是人的人,都会很自然去相救的,何况,他是有能力的。

这无关好恶,只是,一种魂魄的召唤,他身为术者,特别的,敏感而已。

他迟疑了一下,其实那一刹那很短,他抱着祈祭,轻飘飘转了个身,往他来的地方飞掠。

回到古通镇的时候,有偶然撞入地狱的错觉。

他离开了大概一顿饭时间,原本人来人往,青石小道的古镇,人声熙熙,纯朴安静的地方,成了一片死地。

踩进古通镇的时候,鞋子踏上的,是血。

战场大概是在遥远的一角,素卦进来的这个方向只听见很轻微渺茫的声响,虽然,在他心中,越连的呼唤是很凄厉很凄厉的。

一地尸体,都是被一种犀利的兵器严重伤害而死,所以到处是血。

素卦看了一眼,心里微微一凛,这是一柄神兵利器,挡我者斩,遇我者摧,难怪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会沦灭的这么快,谁——拿着它造孽?

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

他并没有感觉到道术或者鬼怪的气息,只有越连的道坛,和越连的气息在震荡。

战场在那边。

他抱着祈祭,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足下沾染的血迹,往那边去。

“明华,明华,你快跑,快跑,不要理我!快点走啊!”越连披头散发,拿着一节早已被斩断很多次的竹竿,挡在蒋明华身前,面对着一个黄衣的怪异男子。

那怪异男子手上有剑,一柄看起来很奇异的剑,剑身居然有少许锯齿,但是剑光闪烁,的确,是一柄利器!

只有一个人!

但是他已经血染满身!

没有疯狂,或者妖异的气质,他如此突然的屠杀全镇,似乎,只是在执行者一种计划,而不是有着心态,或者精神上的疯狂。

显然越连成了镇上最后的一道防线,她身后护着大概二十多人,是离她的家居比较近的人家,也是因为大变突起,这黄衣人杀人太快,所以,她救不了那么多人,也挡不住黄衣人的利器。

明华就是蒋家三少爷,他被他家大概是他的兄弟拖着跑,依然拼命挣扎,回头叫“越连”。

剩余的老弱妇孺,有些已经吓得呆了,有些只管没命往前跑,一片狼狈凄厉的境况。

越连手持着那一截显然是晾衣服的竹竿,拦在黄衣人面前,即使她已经自身难保,衣发零乱,但是她依然是有着当年激烈的脾性,有那种近乎顽固的坚持,她一定要守住这些人!一定要拦住这个杀人狂,她右手是竹竿,左手是道符,只可惜,她如今的修为,远达不到她当年的一半,拦不住这个怪人!

黄衣人手腕微翻,剑上的冷光一下转到了越连脸上,他什么也没说,似乎是很耐心的看着她明眸和剑光的交汇,那一脸剥落了纯雅,显得顽固和凌厉的眼神!

她从来都没有变过!她一直都是这样一个,激烈,而凄厉的女子!

她所要追求的——永不更改!无论是成仙,还是成鬼,她坚持到底!除非——到底了,那个东西消失了,不见了,成为别人的了,否则,她决不放弃!

她披头散发,但是,她的眼神是恶毒的,那一种深刻的恶毒,恶狠狠的盯着他,像和着这一镇的怨愤,和仇恨!

她并不害怕,只不过,愤怒,和怨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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