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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心灵的焦灼 (爱与同情)-第29部分

小说: 心灵的焦灼 (爱与同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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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不可能的事情也是可能的——因为在我们今天的科学碰了钉 子、不得其门而入的时候,往往出乎意料地从后面已经打开了另一扇门。我 们的方法失败了,那就想办法去发明一种新的方法。科学无能为力了;那么 总会有别的奇迹——是的,即使在今天,在医学方面也还在发生真正的奇迹, 在无比璀璨的电灯光照耀下发生的奇迹,违反一切逻辑和经验,有时候甚至 可以逼出个奇迹来。您以为,如果我不抱最后能使她的病情大大好转、使她 霍然痊愈的希望,我会去折磨这个姑娘,并且让我自己也备受折磨吗?我承

认,这是一个严重的病例,非常难以制服,几年来我没能像我顶想的那样, 迅速取得进展,可是尽管如此,尽管如此,我并没有对她撤手不管。”
我心情紧张地听他说这番话。他说的,我全部明白。但是在不知不觉之 中,那个老人的固执劲、他的担忧也传到了我的身上。我还想再多知道一些, 知道一些更加肯定、更加确切的消息。所以我又追问了一句:
“这么说,您是相信病情会好转的——这就是说??您已经使得病情有 了一定的好转,是吗?”
康多尔大夫不作一声。我的话似乎惹恼了他,他迈着两条短腿,步子走 得越来越急。
“您怎么能说,我已经使得病情有了一定的好转呢?您难道证实这点了 吗?您对整个病情究竟了解些什么?您认识病人不是才几个星期吗,而我给 她治病已经有五年之久了。”
突然他停住脚步。“我干脆把实话说给您听吧——我根本没有取得什么 实质性的进展,没有取得决定性的成效,问题的关键不就是在这儿吗!我在 她身上来回试验,来回折腾,活像个澡堂里的按摩师,漫无目的,徒劳无功。 到现在为止,我毫无进展。”
他的火气吓了我一跳:显然我伤了他做医生的自尊心。于是我设法安慰 他。
“可是封·开克斯法尔伐先生向我描述过。电疗使得艾迪特的精神大大
振奋,特别在注射了??” 然而康多尔猛地一下停住了脚步,把我说了一半的话硬给打断了。 “胡说!纯粹是胡说!这老傻瓜说的话,您一句也别相信!您真的相信,
这样一种麻痹症用电疗一类的玩意儿可以消除吗?您难道不了解我们大夫惯
用的老策略?如果我们自己已经山穷水尽,那我们就设法去赢得时间,用各 式各样的荒唐花招去折腾病人,不让他看出我们束手无策。幸运的是,在大 多数情况下,病人的天性也跟着我们一起撒谎,成为我们的同谋犯。她当然 觉得好多了!每一种治疗方法,无论您是吃柠檬还是喝牛奶,洗冷水还是洗 热水,首先总会引起身上有机体的变化,产生一种新的刺激,永远乐观的病 人便把这种刺激当作病情好转。这类自我联想是我们最好的帮手,它甚至对 最最愚蠢的庸医都帮了大忙。但是这事有个麻烦的地方——只要这个新招的 刺激一旦消退,立刻就有反应。这时候就得尽快改变花样,假装再采用一种 新的治疗方法。我们这号人在毫无指望的情况下就用这种骇人的把戏巧妙地 七拖八拖,直到哪一天也许碰巧有人找到了正确的方法,有效的方法。千万 别说奉承话,我自己最清楚,我在艾迪恃身上原来希望收到的效果,真正取 得的是多么。微小!到目前为止,我试过的一切办法——这点请您不要弄错
——诸如电疗、按摩之类的骗人把戏并没有真正帮助她霍然痊愈。” 康多尔这样气势汹汹地攻击自己,连我都感到需要为他辩护几句,以解
脱他自己良心的谴责。所以我怯生生地补了一句: “不过??我可是亲眼看见,她能靠身上的机械走路了一那个伸屈
器??” 可是现在康多尔不再是说话,而是干脆对我大吼大叫了。他嚷得那样怒
气冲冲,毫无顾忌,以致在空旷的胡同里两个深夜还在街上走路的夜行人好 奇地扭过头来。
“骗人的把戏,我已经跟您说过了,是骗人的把戏!这是给我造的助行

器,不是给她造的!这种机械是瞎忙活的玩意儿,纯粹是瞎忙活的玩意儿, 您明白吗???不是那姑娘需要这机械,而是我需要它,因为开克斯法尔伐 一家再也不愿意忍耐下去了。只是因为我顶不住他们的催逼,我才不得不给 这老人又打一针强心剂,增强他的信心。我除了给这失去耐心的姑娘加上一 百磅重负之外,还有什么法子,就像给拼命挣扎的俘虏套上脚镣一样??这 就是说,也许这机械多少可以增强一点脚上的筋??我当时实在没有别的法 子??我不是得争取时间吗??可是我对这些花招、这些骗人的玩意儿一点 也不感到羞愧,您已经亲自看见了它的成效——艾迪特说服自己,说她自从 戴上机械以后,走起路来利索多了。做父亲的洋洋得意,说我帮了他女儿的 大忙,大家都对这个了不起的、天才的奇迹创造者佩服得五体投地,您自己 也把我当作万能博士来请教!”
他停住口,摘下帽子,用手拭擦一下湿漉漉的额头,然后不怀好意地从 旁边瞅着我。
“我怕,这番话您不怎么爱听!您过去把医生看做救星,看做真理的化 身,这幻想现在破灭了!您青春年少,热情洋溢,把医学道德完全设想成另 外一个样子,而现在??我已经看见??有点冷静下来,甚至对这类行医之 道大倒胃口!但是,遗憾的是——医学和道德是毫不沾边的:每种疾病本身 就是一种无政府主义的行动,是对大自然的叛乱,所以可以采取一切手段来 对待它,什么手段都行。不,千万不要同情病人——病人已经把自己置于法 律之外,他破坏了秩序;而为了恢复秩序,也就是为了使病人康复,就必须 像对付每次叛乱一样,不顾一切地采取果断的行动——手头正好抓着什么就 使用什么,因为单凭善心和真理,从来没有把人类治愈过,也从来没有把某 一个人治愈过。如果一个骗人的把戏把病治好了,那它就不再是可鄙的骗人 把戏,而是第一流的特效药了。碰到一个病例,只要我在医学上已经无能为 力,我就必须设法帮助病人拖延时间。一连五年之久,老要想出一个新的招 数来,特别是他对自己的绝招也并不怎么信服,少尉先生,单单这一点也已 经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反正一切恭维奉承,我都敬谢不敏!”
这个矮胖子无比激动地站在我对面,仿佛我只要稍加反驳,他就打算对
我诉诸武力似的。这一刹那在乌云密布的天空闪现出一道蓝色的闪电,宛加 入身上的一根血管,接着轰隆隆响起一阵沉重的闷雷。康多尔突然哈哈大笑。 “您瞧瞧——天公的怒气作了回答。喏,您这个可怜的人啊——您今天 真是倒媚透顶,幻想一个接着一个被解剖刀割去,首先是关于匈牙利显赫贵 族的幻想,然后是关于关心体贴、万无一失的医生和救星的幻想。不过,您 必须理解,这个老傻瓜的赞歌是多么叫人恼火!恰好在艾迪特这个病例上, 这种温情脉脉的无谓之举特别使我反感,因为进展如此缓慢,我在她的病例 上还没有找到,也就是说,还没有发明出决定性的特效药,这使我的内心一
直十分痛苦。” 他默默地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脸来看我,脸色变得和蔼了一些: “话说回来,我不愿意您认为我心里已经放弃了这一病例,这是我们医
生用的一种漂亮的说法。相反,恰好这个病例,我绝不撒手,哪怕还得再拖 一年或者五年。再说,事情也真叫奇怪——我刚才跟您提到过那次报告会, 就在我听了那次报告的当天晚上,我在巴黎的医学杂志上找到一篇文章,描 写的是一个瘫痪病例的治疗法,非常古怪的病例:一个四十岁的男子,已经 足足两年,全身瘫痪,卧病在床,四肢全都不能动弹,维埃诺教授为他治疗

了四个月,病人又能生龙活虎地爬六层楼了。请您想想看:四个月工夫就取 得这样的效果,和我碰到的这个病例完全相似,而我在这里瞎忙了五年,白 费力气——我读到这条消息,简直喜出望外!当然,这个病例的病原学,以 及治疗的方法,我都不十分清楚,维埃诺教授似乎独树一帜,把一系列治疗 方法部结合起来加以运用,在坎纳进行一种日光浴,装上一套机械,再做某 种体操。病历写得十分简单,我当然无法想象他的这种新方法是否有一部分 适用于我们这个病例,究竟适用到什么程度。可是我立刻亲自给维埃诺教授 去了封信,希望得到更详尽的数据。就是为了取得我们自己的数据,我今天 才对艾迪特这样仔细地又检查了一遍。我总得要有互相比较的可能性啊。所 以您瞧,我并没有挂上白旗宣布投降,相反,正在抓紧每一根救命草,也许 在这种新方法里的确有一种可能性——我只说也许,我并没有说更多的,其 实我已经胡说八道讲得大多了。现在别再谈我这该死的职业了!”
这时,我们已经离火车站很近了。我们的谈话很快就会结束;所以我急 急地问道:
“这么说,您认为??” 可是这一瞬间这个矮胖子一下子站住了。
“我什么也不认为,”他粗暴地对我吼道,“也根本没有什么‘这么说’! 你们大伙到底要我怎么样?我跟天主又没有电话联系。我什么也没说。什么 确定的话也没说。我什么也不认为,什么也不相信,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 许诺。我本来就已经胡言乱语说得太多了。现在该结束了!谢谢您送了我一 程。您最好还是赶快往回走,要不然您这身军装会给雨浇得透湿。”
他不伸手和我握别,显然十分生气地(我不理解,他为什么生气)迈着
他的两条短腿向车站跑去。我觉得,他有点平足。

二十

康多尔看得很准。人的神经早已感觉到的那场暴风雨显然已经来临。厚 厚的乌云宛如一个个沉重的黑箱子隆隆作响,在骚动不宁、震颤不已的树梢 顶上堆积在一起,有时候被一道闪电的人星照得通亮。潮湿的空气不时被阵 阵狂风猛烈摇撼,发出烟熏火燎的焦味。我快步往回跑的时候,整座城市似 乎变了样子。大街小巷看上去也和几分钟前换了一副模样。那时一切还都凝 神屏息地沐浴在黯淡的月光下。可是这时,商店的招牌被吹得叮叮当当、噼 噼啪啪直响,仿佛被一个恼人的噩梦吓得瑟瑟直抖;房门不安地乒乓乱响, 烟囱呼呼直叫,像在叹气,好几家屋里有人惊醒,好奇地亮起灯光。接着便 可以看见有几个窗口上闪现一个身穿白衬衣的人赶在暴风雨之前,未雨绸 缨,先把窗户关紧。少数几个晚归的行人好像被一阵恐惧的疾风所驱赶,急 急忙忙地从拐角处跑过;连宽阔的主要广场,平时即使在夜里也还比较热闹, 这时也一片荒凉,阒无人迹;市政府那架被灯光照亮的大钟瞪着傻乎乎的白 眼,呆望着眼前这一片异乎寻常的空漠。然而要紧的是:多亏康多尔的警告, 我得以趁暴风雨来临之前,及时赶回家去。只要再拐过两个街角,穿过军营 前面的市营公园,我就可以呆在我的房间里,把我在这几小时里听到的、经 历的一切出于意料的事情彻底思考一遍。
我们兵营前面的这座小花园完全淹没在黑暗之中。在骚动不宁的叶丛下
面,空气凝聚得滞重郁闷,有时嘶的一声,一阵短促的疾风像蛇也似的从树 叶中间钻出来,这被疾风激起的声响接着又返回一片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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