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龙鳞-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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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聚集越多的耀家兄弟姐妹,就能迎来那个君主的到来——这是众所知周的事情。
金陵知道大哥在寻找明主,寻找那个可以让他们兄弟姐妹安安稳稳在一起的出路,但他感觉好累,鲜血早已经渗透他的身躯,冷的可以。
怎么办,我好想大家在一起的日子……好想回去……
被人从已经冰冷的手里牵走的时候,金陵已经习惯做出无动于衷的表情。
这又是第几个了呢?立他为都城,亲密的说着我们建立天下——真想大笑一声,说谁信啊。
南方经过了太久的战乱,金陵早早就看透,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国家,注定是短命的。
而且,更不要说,这代的君主,又是个贪图享乐的家伙——
陈叔宝。
大建宫室,生活奢侈,不理朝政,日夜与妃嫔、文臣游宴,制作艳词。标标准准的亡朝之像呢。
有哀求哭泣已经传入金陵的耳里,却传不到那位君主的耳朵里。他那么的安逸,那么的快乐,所以便忽略了直逼咽喉的利刃,即使是难得清醒也很快就在酒中安眠。
臣子的担忧看不到,金陵的劝告听不到,子民的怨愤也感觉不到……
那么的快乐呵,那么的快乐。
到底是谁的快乐呢?
“金陵,来喝酒嘛!”
有人在唤他,金陵无动于衷,他厌透了这种无聊的浮华。心思早就飞到遥远的北方,那里有一个叫隋朝的地方,听说大哥就在那里,北方的兄弟姐妹已经团圆,全国的统一也已指日可待……
“金陵,隋军南下了,不过不用担心,长江天险,他们过不来的~”
面容秀丽的少年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是想着大哥会不会给他一个久违的拥抱呢?
“金陵!隋军入城了!我们快逃吧!”
狼狈的君主惊慌失措,然而这一回谁也帮不了他了。金陵和他一起被捆住,送到那位王耀认中的皇帝面前。
金陵急急忙忙的寻找,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而皇帝下了命令:全毁建康城!
金陵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久违的家人,他们一起嬉闹玩笑,大哥就在一边看着他们,偶尔露出伤脑筋的表情,但依然宠溺的拍过他们每个人的脑袋。
只是下一刻,一切都变了模样。
【全毁健康城!】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但是为什么,金陵却觉得,那味道和阳光很像?
那么暖,那么烈,那么入骨。
——那到底是火焰,还是灼烫的眼泪呢?
好疼啊,好疼啊。
这就是给他的惩罚吗?
可是犯错的并不是他啊,他只是一座城池而已,只是……而已。
金陵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噩梦。
筋骨全被抽掉,血液汩汩流出,疼痛中的他茫然的凝望着四周,四周——
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座城池,只是为什么那座结实美丽的城池,会化作香炉上渺渺烟气勾勒的幻影、歌女舞者竭力描绘的虚幻之城呢?
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靡靡之城。】
有人评价,这让他更加疼痛。空无的世界里,他只能如此寂静的仰望着天空——不,连天空都没有。
即使有一双手温柔的拂过脸颊、身躯,然而依然没办法抚平那绵延的痛苦。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从未有过的虚弱,将他狠狠击倒。
就好像——要死掉的一样……
“金陵,金陵……”
谁在叫着谁。
叫着谁呢?
梦中还留有那柔媚的香,糜艳的歌声还在耳际缭绕。纷乱的舞裙,腻人的亲吻,有人高唱“玉面含羞出,金鞍排夜来”,欢声、笑语、无畏、欢愉……然后刹那间变作惶恐与绝望,最终残留的给他的,只有一望无际的痛。
好痛……别丢下我好不好……
似乎有冰凉的水珠滴在脸上。
谁在哭呢?是不是,为了我,留下的眼泪呢?
他模模糊糊的伸出手,想去像兄长安抚自己一样安慰那个为自己哭泣的人。别哭别哭,金陵不疼了,金陵不疼了……好吧还是有一点痛的……不要告诉大哥好不好?
可是说不出来啊……什么都说不出来啊……
只有痛,只有痛。
他,是真的,快要死了吧……
好不甘心啊,明明已经捱过那混乱的时代了,明明下一刻就可以团聚了,明明身上那么多的伤都没让他死掉,明明那时候……
说好的。
约定的。
大哥,大哥,大哥……。
是什么撑着这个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城池呢?
全毁,撕裂,残骸。
一睡多年。
而当这个城池重新建起,沉睡中的少年终于醒来的时候,模糊视线迎上的,是兄长温柔的脸庞。
“终于醒了啊金陵……”
王耀擦去弟弟额头的汗,终于平安了阿鲁……而还没睡醒的弟弟抓着他的手,含含糊糊的将多年前的那句话吐出。
“别哭……不疼了……”
王耀一怔,回握着金陵的手。
“不哭了阿鲁,谁都不会哭了阿鲁……你不疼就好……”
这样说着,却依然感觉到酸涩,他看到那个孩子仿佛笑了一下,然后又低低的对他说话。
“大哥……告诉大哥……能不能别不要金陵?”
这个孩子还沉浸在那么多年的梦里。
王耀亲了亲他的额头:“不会把你丢下的阿鲁……谁也不敢把你丢下的阿鲁。”
怎么会把你丢下呢?你,你们……都是家人啊。
丢不下的。
养病是很痛苦的事情。
不过能活下来,就已经足够幸运——
金陵皱着眉头大口喝掉中药,爽快的样子让盯着他的扬|州终于满意了,仗着金陵病中,他用手中折扇敲了金陵的头,表情笑眯眯口气就像哄孩子。
“是不是很苦?喏,给你糖。”
“不用。”
金陵瞥了眼那个自我感觉超级良好的弟弟,真是长大了,敢用扇子敲他头?他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伸出手,自然无比的吩咐。
“扶我下去。”
扬|州嘴角一抽,混蛋,我不是你家仆人啊!
但他还是握住那纤细的手,略带骨感,摸起来很不舒服。他扶着金陵下了床,坐到梳妆镜前。
镜中的少年瘦削苍白,长了不少的黑发披散,一点都看不出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扬|州忽然觉得有些难过,不知道是为什么。倒是金陵坦然无比,对着镜子把散乱的头发随便一束。
有人推门进来。
是安|阳。
——稍微,有点认不出来了。
那个昔日里不羁的男子如今似乎开始修身养性,微笑的样子朴素的紧。金陵用稀奇的目光打量他,直到那个家伙敲了他的脑袋。
“喂!”
怎么一个两个都敲他的头?
很想骂他一句,却又觉得说不出来。金陵看那人将新开的梅花递来。有着温柔暖黄色泽的小花芬芳扑鼻,金陵怔了怔,最后无可奈何的露出笑容。
看在你送的东西的份上,算了……
“没事了吧?”
安|阳关切的问,金陵笑了笑,点头,眼睫一垂带出几分平静来。
“嗯……一切都会好的。”
他们已经重聚,所以,一切都会好的。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没有。
安|阳拍了拍他的脑袋,有种过尽千帆的温暖:“下次有空,再给我画幅画吧。”
这回金陵发自内心的笑出来了:“这次不会给你加胡子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
扬|州摸着下巴觉得这两个无视他的人实在太讨厌了。
☆、金陵往事(四)
然后就是一眨眼过了很多年。
隋、唐、宋……
朝代更迭,对于他们这些非人类的生命来说,早已经是习以为常。
金陵有时候也会在街头巷尾来回走,看那拥攘的人群。或者在夜里坐在秦淮边上,看那莺歌燕舞,缠绵缱绻。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这首诗,是曾经以这里为都城的亡国之君的词作。
虽然是个不合格的君主,但他的诗词,真的有种难以言语的美丽呢。
金陵有时候觉得自己应该是讨厌这些歌声舞姿的,然而却终究还是舍不得,每每坐在这条清幽的河边,就会忍不住投去目光,看那桨声灯影,说不尽的风流妖娆。
到底是什么让他始终无法抛弃这渺渺歌声呢?
一声一声,缱绻的几乎能勾住灵魂。
大概耀家人的骨子里,天生就浸满了那些风花雪月的情愁吧。不折傲骨与脉脉温情一并存在,可以在最苦难的时候决不后退,也可以在最畅意的时候高声歌唱……
有美丽的歌妓投来多情的目光,而少年外表的他回以微笑。手上折扇一晃,带去丝丝缕缕的淡香。他侧耳倾听着秦淮之上传来的歌声,最后干脆往后一躺,青青草细软绵密,即使云锦织就的衣裳有些单薄,但也不会显得过分扎人。
混合着舒缓的夜风,简直舒服的很了呢——
有点困了啊。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听到谁说小心着凉。
下一刻温暖的外衣就披在了他的身上。
于是这回梦境里,有大片大片的牡丹,花开正盛。
是谁说过,盛极必衰,花无百日红?
没有人料到,未来,究竟是怎样的崎岖——毕竟那还太遥远。
耀家啊,这位东方的巨龙,那么高大那么光明,伫立不倒,所有人都对它投去敬仰而惊艳的目光,而他们也理所当然的接受这些目光。
因为无论多么大的苦难,多么艰难困阻,都会昂着头继续向前走,绝不退后。
1644年,清兵入关。
明朝崇祯帝在农民军的攻城炮声中自杀于皇城后的景山。
1645年,“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发生。
此后清军各地“剃发易服”,造成人口骤减,发生西南地区民生萧条、万里无人的景象。
金陵咬着牙不肯跪在地上,挟持他的士兵急了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那个光着半个脑袋的男人冷笑着挑起他的下巴,上上下下打量。
“不想剃头?”
金陵懒得和他说话。
男人也不气恼,只是手上用力,按在他的身上。伤口渗出血来,将那一身漂亮汉服染得污糟。
“没有用的,反抗没有用的,大不了就把你们杀光,要头发还是要命,你们自己清楚。”
低声耳语就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手指不可抑制的在发抖。金陵这一刻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的兄长,他,也会被逼着剔掉那头迤逦的黑发吗?
易服、剃头。
好可笑,多么可笑。
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那一场抗争,最后还是以无数鲜血,以及满街被剃落在地的黑发作为终结。
穿上了满服的金陵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好。
疼痛溢满胸腔。
清廷将耀家监管的很严实,那一扇红门,管得紧紧,隔绝了来自外界的视线。
家里的走动也越发少起来,金陵常常怀念很多年前大家一起吵吵闹闹的样子,只是这些都只能在梦中了。
本田菊来的次数也很少了——很奇怪的,金陵竟然想起他了,虽然并不是很亲近这位邻居,但不可否认王耀很喜欢他。如果他来探望的话,兄长会不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