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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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现在已经建成,党会场所在教学楼,带着陈克与何颖到了他们的宿舍之后,何颖看着这个四米乘六米的房间,倒也挺满意。床也有,桌子,书架也有。何颖说道:“文青,你去忙吧,我来安排住处。”
出了宿舍楼,齐会深笑道:“嫂子真的是通情达理。”
“嗯,我也觉得非常幸运啊。”陈克笑道。正在走,却见大门一开,远远就见到华雄茂进来。华雄茂瞅见陈克与齐会深,立刻飞奔而来。到了近前,他和陈克紧紧握手,“文青,你可回来了。你不在,好多事情真的是完全不一样。”
这话说得言辞恳切,陈克忍不住偷眼瞟了齐会深的神色,只见齐会深神色自若,根本没有丝毫愠怒或者失望。陈克这才说道:“正岚,你没事就好。上海的工作,成绩是主要的。革命么,总会有挫折。现在赶紧回去开会吧。”
第二卷狂飙第80章
第80章
资历和威望是无形的政治资本,毛爷爷的威望是他一贯正确了几十年才积累起来的。陈克现有的这点子积累是远远不够的。他更不敢肆意浪费自己现有的资源。如果不能在这次会议上利让同志们对自己心服口服,接下来的工作就会十分艰难。
华雄茂参加之后,上海党支部的同志除了被捕和叛变的之外全员到齐。会议以轮流发言的模式,从齐会深开始,每个人都要表态。陈克没有把这次会议弄成一个针对自己的效忠会。党不搞这个。现代政党是以政见而不是个人关系为组织基础。而现代政党的组织纪律的强度才是决定战斗力的唯一标竿。
一番发言结束后,同志们提出的观点五花八门,总结起来有三个,第一,党的情报共享到底要到什么程度。党的核心机密到底该由谁来掌握。出现叛徒的这件事情真的非常震撼,只是在租界的监狱里面关了几天,竟然就有人叛变,把党组织的情况给说了出来。
陈克把这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提出来之后,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必须确定才行。
“既然大家都主动被动的参与了这次的事件,我认为必须给每个同志一个交代。我先讲讲我在北京的一些感受。”在北京的日子里面,陈克接触了很多人,立宪派和革命派都有。实际上,清末读书人只有造反的程度不同,而没有想不想造反的人。这年头有望掌权的地方士绅们主张“立宪革新”,通过立宪来获取政治上的发言权。而海外留学生和一些“进步青年”虽然看着体面,实际上即便是“立宪”,他们也不可能真正的获得权力。这些人就成了鼓吹“共和革命”的主力。归根结底,都要夺取满清的权力。
讲完了这个国内的“立宪”与“共和”的区别,众人觉得陈克有些离题过远了。这次事情是满清政府与租界联手镇压人民党和黄浦书社,虽然大家很快就被放了出来。路辉天问陈克,同志们当中的不少人要么坐了巡捕房的大牢,要么被上海官府给抓走关了起来。这件事情上两方的手段可是相同的。这与“立宪”与“共和”有什么关系?
陈克继续解释道,满清朝廷自然不肯自觉自愿的推出历史舞台,他们为了能够维持政权,除了一方面下手镇压革命者,另一方面也必须挽回自己的名誉。国内抨击满清的一大理由就是丧权辱国。外国侵略者要压迫满清政府吐出更多的利益,满清政府自然是不肯。而满清现在正在努力收回失去的主权,至少绝对不能再丢失主权。这倒不是满清朝廷多么爱国,而是他们坚信不能给“造反者”更多攻击满清朝廷的借口。会审公廨正好是朝廷的法权与外国在中国的治外法权的主要斗争。
这次会审公廨事件的中方主官“会审公廨谳员”关炯坐到这个位置之前,上海会审公廨短期内已经换了好几任会审公廨谳员,理由就是那些官员无法维护中国的现有权力。上海处于中外矛盾最明显的上海,满清绝对不肯在这里有丝毫的让步。
枪战发生后,巡捕房大肆抓人,是为了证明他们“行动的合理性”,上海官府的抓人,只是为了应应景,说明上海官府有能力维持上海地方治安,不给外国人继续插手的借口。这不是两方在合作,而是两方矛盾的另一个表现模式。
听了陈克的分析,大家觉得很对又很不对。满清和外国人的矛盾冲突的确如此,按照陈克的分析,双方应该对被抓的人痛下杀手,严刑拷打逼供,然后证明自己的“正确性”才对。特别是人民党的叛徒把人民党的内部情况告诉租界方面之后,更应该穷追不舍。这次先放人的偏偏是租界方面。
听完同志们的问题,陈克举起了左手,伸出了两根手指。大家不知道陈克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的看着陈克。“有两个因素决定了大家能够放出来。就是这次的矛盾冲突才决定了他们要放人。”
第一,在政治上,上海领事团对中国的文人集团对满清的不满十分清楚,而他们更清楚,中国文人集团对于外国人是更加厌恶的。会审公廨事件里面,地方上的势力都倾向于满清坚守国家利益的立场。如果上海领事团穷追此案,只会让文人集团的厌恶更加根深蒂固。对外国人并无利益。而且还得说,托了叛徒的福,人民党在上海的外国领事团看来,不过是上海地方上的文人政治团体。有了这样的归类,上海的外国领事团必须面对一个问题,对于人民党这样的文人政治团体的穷追猛打,只会让上海反对外国领事团的态度更加坚决。即便是一贯比较支持外国人的买办集团,这次也并不支持外国人。与其对人民党穷追猛打,外国领事团倒不如表示一下自己的“善意”,加上齐会深的买办老爹努力游说英国人,除了几个被抓到参与枪战的人,其他人也都被放了出来。
而上海官府更希望借用地方的支持,他们本来就对抓捕没什么热情。只是为了能够证明官府有能力维持地方治安,另外通过抓人来警告激进的势力不要再轻举妄动了。既然英国人都放了人,加上严复等颇有名望的人士游说上海官府,所以上海官府也就把人给放了。
这些都是矛盾的表现,作为主要矛盾的两方——满清官府和外国侵略者,在激烈的武装斗争结束,上海市面已经恢复了基本常态之后,都需要拉拢一些人站到他们那边,而不是把其他势力一股脑的赶到对方的阵营里面。人民党能够生存下来,这是因为人民党并非矛盾的主要一方。
听完这个分析,同志们真的叹服了。事情一波三折,但是无论是抓人还是放人,都是围绕着主要矛盾进行的。经由陈克的一番分析,原本看似不合常理的事情,就得到了非常合理的解释。巡捕房与上海官府的前后变化,其实完全是由斗争的进程和条件改变决定的。
与会的新党员们只是听过陈克的一些普通讲座,入党之后虽然知道了陈克作为人民党的发起者,不过此时陈克已经不在上海,去了北京。关于党更深的理论都是齐会深他们主持讲述的。所以这些新党员们觉得陈克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不在上海,一回到上海就立刻以绝对主持者的身份召集会议。大家心里面也未必服气。只是陈克得到了其他老党员的支持,很多人才不敢把轻视的神色带出来而已。听完陈克的分析,新党员们这才知道为什么陈克能够作为组织的领导者,为什么齐会深等人对于陈克如此服从。陈克回到上海之后,齐会深他们仿佛有了主心骨一样,精神都看着大不相同。双方的理论水平的确是很不一样的。
看着下面的新同志议论纷纷,陈克看了一圈老党员们,只见齐会深、游缑、武星辰、柴庆国是若有所思,华雄茂与何足道则是一脸喜色,秦武安目光明亮的微微点头。看来都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观点。只要这些正式党员们能够接受自己的态度,那么后面的事情就能够顺利进行了。
新党员们则是满脸欣喜,窃窃私语,看来他们是第一次听到对“矛盾论”如此深刻的实际分析。陈克心中暗道,我现在其实也就是这么一个水平了,事后诸葛亮还是容易的多。等到用“矛盾论”来分析未来发展,希望也能够有今天的清明才好。
看下面的同志们讨论的差不多了,陈克高声说道:“这不过是外围的因素。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决定性因素在里面。”听到陈克的话,所有同志都停下了交谈,方才的分析解开了大家的疑惑,在同志们看来,最大的两个敌人满清和外国人都已经被分析清楚了。还有什么才是“决定性”的因素能够左右局面呢?所有人都在倾听。
陈克的声音铿锵有力,“如果只是咱们人民党的同志,其实按照一般的情况,租界也好,满清也好,他们是要杀一儆百的。《苏报》的案子这才过去没几年,章炳炎,邹容哪个不比咱们在座的更有名气?更有号召力,亲朋故旧更多。为什么章炳炎在租界的监狱里面坐满了两年牢,邹容更是被虐待,年纪轻轻竟然被虐待,死在狱中。为什么我们的同志就能出来。”
这话说得深刻,同志们本来觉得一来矛盾不够激烈,二来背后有人,这样看,被捕之后能够出来时自然而然的事情。听陈克把人民党与《苏报》案一比较,按理说苏报案和人民党的所图一比,根本不算啥。结果反倒是《苏报》案的几个主要人物或者被关,或者丧命。而且《苏报》也被勒令停刊。这样的对比很有代表性。
“因为人民参与了这次行动。人民的力量,只有人民的力量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陈克朗声说道。
这次会审公廨事件的起因是有一名广东籍妇女黎黄氏,在四川做官的丈夫去世后,准备将其棺材送回家乡安葬。黎黄氏及其旅伴三男二女从重庆乘轮船沿长江而下,准备经上海回广东,由于同行的还有十五名女孩子,途中引起了巡捕房的怀疑。黎黄氏一行人在1905年12月刚刚抵达上海,便被巡捕房以拐带人口的罪名拘捕,送交会审公廨审理。此案由中方谳员关絅之、襄谳(副谳员)金绍成和英国副领事德为门会审。据黎黄氏供称,随行女孩是广东的亲戚来信托买,作为丫鬟或是婢女,都有身价凭据,另外船中还有一百多件随身行李,显然不是人贩子所为。由此,关絅之认为工部局方面所控拐带罪名证据不足,决定照章将黎黄氏一行暂押公廨女所听候发落,先查验卖身凭据和亲戚信件,以搞清事实真相。谁知先是捕房捕头跳出来说,黎黄氏系拐犯,必须由捕房带回。接着,德为门也出面帮腔,坚持要捕房将人犯带回,改押工部局女西牢。
这本是一次纯粹官方的事情,得知这个消息后,广东人在沪的同乡会组织——广肇公所首先声援,召开同乡大会,提出抗议,接着沪上官绅、商人、店员、学生、洋行职员等社会各阶层纷纷集会抗议洋人暴行。上海官民一致强烈要求释放黎黄氏,撤换德为门,惩办行凶殴官的捕头木突生(gibson),将西牢女犯改押公廨。清政府外务部也向驻北京的外国公使团提出了抗议。
得知这个消息的人民党党员,黄埔书社的会员主动全面介入,原本自发的群众运动在上海党支部的出谋划策,以及联络奔走的情况下更加有秩序,发动的深度远胜于以前。上万人的大游行在上海的历史上也是第一次。刚刚经历过抵制美货运动、爱国主义情绪高涨的上海市民很多都参加了这次大游行。极大的展现了人民的力量。
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