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沧海-第2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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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南唐军反而被这种厮杀激起了更加暴烈的血性,获得了一些和周人公平换命的机会——在周人密集蚁附的时候,火幔、毒烟弹、灰瓶、油锅、金汁……各种各样“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打击效率成倍提升,虽然使用这些武器的南唐兵很快也会被进攻的周人射成筛子,基本上只是一锤子的买卖。但是,到了这个时刻,留在金陵城内厮杀的唐兵基本上都已经是死忠了,这种早死早解脱的行径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句题外话,神臂弓这种兵器毕竟属于传统冷兵器的范畴,在吴越国量产这种兵器七八年后,南唐和后周也多少开始成功仿制威力绝不弱于吴越的神臂弓。只是受局限于神臂弓这种武器的高成本,这两国在财政不允许的情况下装备量还不高罢了。
高烈度的攻城战足足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之久,南唐守城精兵战死及因为缺医少药而在负伤后恶化而死的,占了大半之数,最后只好把一波波民壮和团练填补上来死磕。后周一方殿前司禁军居然死伤了将近两万之众,算上侍卫司和杂牌军的死伤,更是突破了四万之数——当初刘仁瞻死守寿州,阻住周军两年之久,也不过造成了这么一些伤亡而已。
柴荣经过六年励精图治和整顿,所有禁军全额编制情况下也仅有22万人马——也就是殿前司14万人(马军4万、左右共8都;步军10万,分20都)、侍卫司8万(骑军2万、步军6万)。这个数据因为战争的损耗,并不能长期保持满编,与南唐多年交战,尤其是寿州战役的损耗,让柴荣在显德五年时候就只剩大约19万人的禁军兵力。此番为了夺取金陵及一连串的前置战役,居然又折损数万精锐,让禁军兵马跌落到了总兵力16万人左右的程度。
对于灭国之战来说,这样的损失也不是不可接受,但是明明缓缓图之可以少死一两万人,柴荣却如此急切,只能说明柴荣有一个非死磕不可的理由。
……
八月十五,中秋之日。
金陵城内,清晖殿中,惨淡的氛围已经到了极点。南唐皇帝李璟的疾病已经到了病入膏肓,无药可治的程度,长期的精神压力和亡国的忧郁,以及最近一个多月来每日昼夜不息的警报,已经彻底压垮了诗人的求生之念。
或许诗人都是感性的吧,中秋这一日,原本皇帝该是要给群臣赐宴的,但是李璟的身体显然是不可能了。原本还有文臣陈乔提议让皇六子、吴王李从嘉暂代,也不必奢靡粮草,只是代替皇帝抚慰一番群臣,以提振一下士气——虽然这个建议也就是多让人鼓起勇气多抵抗十天八天的,多死一些人罢了,没什么根本性的作用。
这个建议触动了李璟,自从洪州和扬州失守,他的二弟三弟李景遂、李景达分别战死殉国后,他就一直希望把自己的两个幼子保护下来,以至于皇太弟战死时,都没有继续册封皇太子。他深深知道,亡国的罪名,应该在他李璟自己手上背负,不该害了自己的孩儿,这种当口,哪怕一个皇太子的名分,对于李从嘉来说都是有害无益的。现在陈乔的建议,最终却是让李璟坚定了放弃抵抗的决心。
自己的病情自己往往是最清楚的,李璟深知自己最多只有十天半个月的可以活了,而且说不定随时都有可能昏迷过去无法再清醒,那样也就没法下旨意了。“一定要在自己彻底撒手之前向周军投降。仗打到这一步,害的人已经够多了。大唐已经四面楚歌,仅剩一城之地,再多多流血还有什么意义呢?那样只会害了从嘉。”这就是李璟最后的念头,凭着这个念头的支撑,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决议投降这种事情,哪怕是出自上意,依然会有一些死硬者力图劝谏,甚至还有禁军统领军官及内牙士卒力谏不从后自杀殉国的,朝中及军中上下死者数百人,但是更多的人也理解皇帝的苦衷,毕竟为了尊严而战打到这一步也够了,纵然神州陆沉,也是要有人活下去的。
当日夜,南唐皇六子、吴王李从嘉作为李璟仍然在世的儿子当中最年长的一个,被招入宫中受了作为降书的密诏。随后连夜在金陵城北玄武门处点起火把,竖起降旗,对周军喊话。在初步接洽成功之后,李煜带着百余侍卫、十几个随行文武官员,拿着降表在周军监视下被送往周军的御营。
……
“陛下,大喜啊,唐军降了!伪帝李璟派遣其嫡子、伪吴王李煜亲奉降表入营,愿意献出金陵城。”赵匡胤在军前得到消息,立刻飞奔入营向柴荣通报。
这几日,柴荣也已经起不了身了,一方面是固有的心血管疾病突发,另一方面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秽——反正太医官们看不出来的毛病,总归不会说自己技艺不精的,往“触怒神佛、误中邪祟”上一推,那医生就没责任了——总之,柴荣胸口长出了一个杯盏大小疽疮;看位置正在心肺附近,而且与那日柴荣玉斧砸击金山寺大佛时所砸中的部位几乎相同。故而虽然柴荣重病的消息一致对外封锁,但是在御营内部,却已经有各种各样压抑的声音在涌动了:此番陛下猝然不起,定然是遭到了佛的报应!
此时骤然听到南唐终于撑不住了,愿意无条件开城投降,柴荣也是心中大喜,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试图奋然一跃而起,结果又体力不支重重摔倒在御榻上。
赵匡胤一边冲上来扶住柴荣,身手居然比柴荣身边那两个太监还快,一边神色赤诚地说道:“陛下小心!陛下保重龙体要紧啊,如今伪唐已灭,陛下自可数日之内便回汴京,抑或病体不宜再舟车劳顿的话,也可就地进金陵城安养。不要急躁以免乐极生悲啊……啊,末将该死,末将刚才的话真是罪该万死!”
“还是匡胤可靠啊,唉,要是重进永德不是先帝血亲姻亲,那该多好,定然可以和匡胤一般公忠体国了吧。”柴荣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细细暗想着,随后心思又马上转到南唐投降使者身上,抓住赵匡胤的手问道:
“南唐并没有开城让我军入城,而是派了一个皇子用悬筐送出城外,来献降表?莫非还有缓兵之诈?”
“陛下……不必担忧,使者入营前说了,是伪帝李璟病重将死,实在起不得身了。他又不想害了自己的儿子、让他儿子背负上亡国之君的恶名与猜忌,这才想在临死之前献城投降。这也是一份舐犊之情,陛下不必多虑。”
柴荣听了,心中也是颇有共鸣:“南唐的问题,一定要在朕手中彻底解决,绝不能留给年幼的宗训。而且,这个当口绝不能让唐人看到朕病重,一定要亲自接见那个李煜,让他明日依约开城。”
第336章 南唐亡国()
金陵城北,围城的周军大营中,御帐灯火辉煌。柴荣容色冷峻地端坐在一张线条简洁却不失威武的帅案之后,大帐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却很符合大军出征在外的氛围。旁人看在眼中,不但不会觉得简陋,反而会觉得这是周军百战连捷的气质所在。
李煜恭恭敬敬地走入大营,周遭只有陈乔陪同——韩熙载和徐铉兄弟此前去吴越国求和的时候,就已经被吴越王钱惟昱扣留了不曾送回。而孙晟和宋齐丘则是一直被扣在周营没能回返,朝中最重量级的文臣凋零大半后,也就轮到陈乔这个原本还需要几年时间才能走上南唐政坛第一线的文官陪同出使了。
当然,此前两拨求和使臣的命运也是大不相同的,总的来说,去吴越出使的韩熙载和徐铉兄弟,比来柴荣这儿的孙晟、宋齐丘要好运的多。
当日钱惟昱扣留南唐求和使节的时候,理由也不是非常强硬那种。而是因为李璟书中那句“今日无我,明日岂有君?异日天子易地酬勋,王亦大梁一布衣耳”的台词,被钱惟昱判定为“南唐使者国书用语大逆不道,离间吴越国与北朝正朔之间的邦交”,所以才扣下了韩熙载和徐铉兄弟。
扣下之后,徐铉兄弟好歹和周宗也是有点儿师生辈分在那里,而钱惟昱名义上做过周宗三年学生,又是周宗的女婿,对于这两个“大师兄”自然是礼敬有加的;至于韩熙载虽然和周宗没有辈分尊卑上的关系,至少平时在南唐朝中好歹是周宗一党,因此也受到了一些照顾优待,每日供给不缺,赏赐常有,除了不能回国以外没有收到任何额外限制,甚至韩熙载徐铉被软禁期间写点儿什么东西,都有吴越人立刻编辑成稿安排活字印刷刊印成册,立德立言的好事儿都占了。如此优礼文人,已经远在南唐李氏皇帝之上了,所以韩熙载徐铉等人如果真的到了南唐亡国的时候,估计也就顺势投降吴越了。
另一边,被扣在后周的人着实要惨得多,宋齐丘的岁数本来就已经比周宗都老一两岁了,如今七十六七岁的年纪,被扣在周营百般折辱之下,居然没撑过几个月就一口气没接上,咽气撒手归西了。孙晟宁死不屈,好在身体素质还好,命比较硬,一直死撑在那里,估计也就只有等南唐亡国之后,才会遭到柴荣的最后处置。
闲言休絮,总而言之,如今陪同李煜来的只有陈乔而已,此人对南唐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原本的历史上,十五年后这个陈乔会与林仁肇并称南唐文武双杰,最终为国尽忠、以身殉国;可是陈乔这人忠则忠矣,却只会那些堂堂正正之道,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也就相当于海瑞包拯这样的角色。如果玩治理整顿内政、肃清钱粮贪腐,这样的人才还有点用;在尔虞我诈的外交场合,就没什么价值了。
以李煜和陈乔的目光,显然都无法看出柴荣的真实身体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如土木偶人一样的李煜,乖乖地、毫无心机地献上了降表。
“南国罪臣李煜,见过大周皇帝陛下。李煜谨遵父命,献上唐国田土人口版籍,以止息两国干戈杀生,免伤更多百姓。”
柴荣看了一眼李煜的容貌,约莫也就二十二三岁年纪,稍一回想才想起这个李煜的年纪应该和当今吴越王钱惟昱同岁才是。只是那钱惟昱看着还颇有才干,这李煜却是丝毫不懂人心政务。柴荣心中不由好笑,觉得还真是“生子当如孙仲谋、若刘景升袁本初子,豚犬耳”。当下对李煜的戒心也少了几分。
“听说卿此前名叫李从嘉,在南国封号吴王,为何今日却改名李煜啊。”
“唐国旧例,凡皇子受封为皇太子,或正位,则当改讳以省天下避忌。”
李煜所言,也是一个中晚唐以来的朝廷旧制,比如李煜他爸在当上太子之前,是名叫李景通的,和两个弟弟李景遂、李景达是一个字辈——从“通”、“达”、“遂”这些字眼里,也可以看得出他们之间的兄弟关系。一直到了李昪篡杨吴、登基册立太子之后,李景通才改名为李璟。李昪所标榜继承的唐末皇帝中宣宗、僖宗、昭宗各代也都有登基后改名。这是为了区别人君和人臣、并且降低天下人避讳难度的一种定名分、减轻百姓言辞书写波动的善政。
毕竟皇帝的名字所用到的字,当朝百姓就不能说不能写了,所以让皇帝的名字字数尽可能少、而且多用冷僻字,也是古代注重文治君主的一个自我标榜。同样的例子还有钱惟昱的曾祖父钱镠、在当上吴越王之前,俗名叫做钱婆留,后来当了大王,百姓要避讳之后,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