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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毛泽东的早年与晚年-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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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义是有阶级性的,孔孟都是站在当时统治阶级的立场来看待义理的。但是作为一种意志的概念,所谓“浩然之气”

    ,以及“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所谓“大丈夫”气质,自有其积极的含义,因此,历来为中国人民,也为批语的作者所借用,作为同压迫和困难作斗争时的一种高尚品德。由此可见,毛泽东当时彻底反对孔孟封建伦理的思想,虽然同《新青年》完全一致,但是他并没有采取形式主义的态度,并不拒绝从四书、五经等古籍中吸取某些有用的东西,而是一贯主张古为今用的。

    当时广大的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在《新青年》的影响下,所接受的个性解放思想,多是追求个人的自由、个人的幸福,而且多妄自尊大,傲视一切,看不起群众,脱离社会政治现实。青年毛泽东却与此根本相反,如上所引批语,他虽然如此极端强调个人的作用,却完全排除了一切狭隘的个人利欲,而是为达到这样的目的,“即充分发达自己身体及精神之能力”至于“最高之谓”。联系到新民学会成立时的“五不”之戒,决非消极的防戒修身,他所追求的“最高”——自我最高理想,是同整个国家和人民的利益紧密相联的,是追求宇宙真理,探寻救国大计,是实现理想高于一切。同时,更重要的是,他具有充分的现实精神,对周围世界从来采取最积极的态度,强调实质的利他,强调实践为重,“实践至善”。

    关于道德问题,毛很赞成书中这样的说法:“然则道德与义务之所以重要,岂非以其于小己及全社会具足之生活所不可缺者乎?”批曰:“此义极精,可谓伦理学一大发明。”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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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说:“何者为利,何者为害,诚待经验而后知。

    而何者为善,何者为恶,则于未经验之前,固已知之。“泡尔生这是说,利害属于现实的范畴,是客观的,而善恶属于道德的范畴,是先验的,分明显出唯心论的色彩。批语道:”殊未必然。“为什么呢?

    “善恶生于利害,利害生于快苦,快苦生于生死,生死生于成毁,成毁生于吸拒,吸拒生于小大,小大生于有无,有无生于心理。”

    “善恶生于利害”

    ,就是认为道德并不是什么先验的东西,它的根源在于客观的物质世界之中。这表明这时的毛泽东已经比泡尔生有更多的唯物论思想。

    原书说:“道德何以必随时代而不同,既已随时代而不同,而又何以仍无失其为道德,此则虽圣哲犹难言之。”批语道:“此并不难言”

    ,“道德因社会而异,因人而异。”

    原书在一处地方引述了叔本华的两个意见,一个是“自然之人类,如必不得已,小己之生存与世界之生存,不可得兼,则必以自保为第一义,而世界之灭亡,有所不顾。”一个是“道德之价值,必以他人之利害为其行为之动机者也。”批语道:“叔本华之说,吾亦不谓然。”这样反驳第一个观点:“人类固以利己性为主,然非有此而已也,又有推以利人之性,此仍是一性,利人乃所以自利也。”又进一步发挥说:“如吾所亲爱之人,吾情不能忘之,吾意欲救之,则奋吾之力以救之。至剧激之时,宁可使自己死,不可使亲爱之人死。如此,吾情始浃,吾意始畅。

    古今之孝子烈妇忠臣侠友,殉情者,爱国者,爱世界者,爱主义者,皆所以利自己之精神也。“对于第二点,反驳说:”道德非必待人而有,待人而有者,客观之道德律;独立所有者,主观之道德律也。

    吾人欲自尽其性,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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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其心,自有最可宝贵之道德律。世界固有人有物,然皆因我而有,我眼一闭,固不见物也,故客观之道德律亦系主观之道德律。“

    这里可以看出当时毛所受影响是很杂乱的,所谓“世界固有人有物,然皆因我而有”

    ,岂不就是贝克莱的著名命题:“存在就是被感知”的另一种表现方式吗。

    在没有认识到阶级斗争同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关系时,先进的思想家往往将善与恶、正义与非正义的对立消长,同人类社会的进步相联系。从以下这些批语中,可以看到毛泽东那时论到善恶问题,具有动机与效果统一的观点,是一个何等务实的人:“非某事之本体有超然之善,乃因其与生活有关系故云善。”

    “于此,吾又有所感焉。某事某物之善与不善,乃人所随意呼加,视其与人类生活之关系如何而定也,并非指其本体之实。然则某事、某物、某行为之本体,未必恶者,人以其与生活有损坏之关系,而以恶呼之,岂不冤枉乎!”这一段话就反映出这样一种看法:由于各人地位、处境之不同,人的观点是各种各样的,是可以对客观善恶“随意呼加的”

    ;因此,决不能以个人的思想认识如何,作为判断善恶的标准。

    “固应主观客观皆满足而后谓之善也”。

    “吾人须以实践至善为义务。”

    “吾人评论历史,说某也善,某也恶,系指其人善恶之事实,离去事实无善恶也。是故思留名于千载者妄,欣羡他人之留名者亦妄也。”

    关于精神同物质、人同周围世界的关系,批语是这样理解的:“吾之一生所团结之精神、物质,在宇宙中之经验,吾人务须致力于现实者。如一种行为,此客观妥当之实事,所当尽力遂行;一种思想,此主观妥当之实事,所当尽力实现。吾只对吾主观、客观之现实者负责,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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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主观、客观之现实者,吾概不负责焉。“

    最值得注意的是,批语中的第二个方面,突出地反映了毛泽东这时已初步具备了辩证法思想,认为世界万事万物无不处在差异、对立、冲突之中,运动与斗争为宇宙、人生的普遍规律。对于此种现象和规律,充分表达了自己不仅持完全肯定的态度,而且持特别赞赏和酷爱的态度。这一方面是他从进化论的发展思想,从《老子》等古代朴素辩证法,以及谭嗣同的《仁学》和李大钊文章中的辩证观点得到启示;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对事物的独立思考、精细考察,对中国历史和社会现状辛勤研究的结果。首先他认识到,宇宙间的事物都是由矛盾、差别、比较而生,都是处在运动变化之中。

    批语说:“人世一切事,皆由差别比较而现,佛言泯差别,不知其于道德界善恶问题如何处之”。

    如前所引,批语进而对所谓“大同世界”持怀疑态度。批语特别强调,一切事物都有它的对立面,都是对立统一物,事物本身都处在矛盾对立的不断变化的过程中:“凡宇宙一切之差别,皆不过其发显之方面不同,与吾人观察及适应之方面有异而已,其本质只一个形状也,如阴阳、上下、大小、高卑、彼此、人己、好恶、正反、洁污、美丑、明暗、胜负之类皆是。吾人各种之精神生活,即以此差别相构成之,无此差别相即不能构成历史生活。

    进化者,差别陈迭之状况也,有差别而后有言语,有思虑,无差别即不能有之。“进而又说:”余曰:观念即实在,有限即无限,时间感官者即超绝时间感官者,想象即思维,形式即实质,我即宇宙,生即死,死即生,现在即过去及未来,过去及未来即现在,小即大,阳即阴,上即下,秽即清,男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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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厚即薄。质而言之,万即一,变即常。“

    “我是极高之人,又是极卑之人。”

    虽然毛这时一方面批判佛家“泯差别”的错误,但从上段带有浓厚相对主义色彩的批语,可以察出他同时仍未能摆脱庄周“齐万物,一生死”

    ,以及谭嗣同“何幻非真?何真非幻?”

    “无彼复无此,此即彼,彼即此”之类,片面夸大事物相对性,而忽视事物确定的规定性的一面的思想。他的“一治一乱”的观点也还具有循环论的倾向,并非上升的前进的辩证观点。但是,一个还在求学的青年学生,从自己的独立思辨,关于宇宙的根本,辩证的世界观,能达到如此认识,确是令人惊异的。毛这时无疑已经相当明确地认识到,主观世界与客观世界的变化总是向前进的,总是新的代替旧的,正确的代替错误的。

    个人的思想认识也是如此。

    1917年长信中,他援用梁启超的观点,这样说道:“今日之我与昨日之我挑战,来日之我与今日之我挑战与否,亦未可知。盖研究日进,前之臆见自见其妄也。

    顾既腾之以为口说,世方以为贤者之言,奉而行矣,今乃知其妄,宁不误尽天下?“

    由于认识到宇宙事物、人类历史都是在对立斗争中发展变化,永远前进,由于自己渴望变革现实,参加斗争,期待暴风雨的降临,于是原书“盖历史生活,不外乎善恶相竞之力,与时扩充而已”这一段的上面,我们见到前引豪迈的批语:“吾人揽史,恒赞叹战国之时,刘项相争之时,汉武与匈奴竞争之时,三国竞争之时,事态百变,人才辈出,令人喜读。”又称赞原书下面这一段话为“至真之理,至彻之言”

    :“鸠之能翔于空中也,以有空气之抵抗;而彼乃以为苟无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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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思想主流与精神方向

    则其翔也更自由。此康德所以讽人,使知悟性之动,必须经验实事者也。人之意思,不可无对象之抵抗,亦然。无抵抗则无动力,无障碍则无幸福。纯粹之幸福,如纯粹之真理然,有之者其为神乎?

    在人类,则享幸福者必当有障碍若损害,犹之识真理者必当有蒙昧若谬误也。“

    从这样一种思想观点议论到英雄豪杰问题:“豪杰之士发展其所得于天之本性,伸张其本性中至伟至大之力,因以成其为豪杰焉。

    本性以外之一切外铄之事,如制裁束缚之类,彼者以其本性中至大之动力以排除之。此种之动力,乃至坚至真之实体,为成全其人格之源,即此书所谓自然之冲动,所谓性癖也。

    彼但计此种动力之发出之适宜与否,得当与否。

    适宜也,得当也,则保持之,否则,变更之,以迁于适宜与得当焉。此纯出其自计,决非服从外来之道德律,与夫所谓义务感情也。大凡英雄豪杰之行其自己也,发其动力,奋发踔厉,摧陷〔廓〕清,一往无前,其强如大风之发于长谷,如好色者之情欲发动而寻其情人,决无有能阻回之者,亦决不可有阻回者。苟阻回之,则势力消失矣。吾尝观古来勇将之在战阵,有万夫莫当之慨,发横之人,其力至猛。谚所谓一人舍死,百人难当者,皆由其一无顾忌,其动力为直线之进行,无阻回无消失,所以至刚而至强也。豪杰之精神与圣贤之精神亦然。泡尔生所谓大人君子非能以义务感情实现,由活泼之地感情之冲动而陶铸之,岂不然哉,岂不然哉!

    (按:吾之意与孟子所论浩然之气及大丈夫两章之意,大略相同。)“

    当然,这些观点还是将人的品性和行为的动力,归属于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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