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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部分

追忆似水年华-第421部分

小说: 追忆似水年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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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有什么不便。但是到了她家门口,我总是找一个借口,我从来没有进去过。”过了一会
儿,阿尔贝蒂娜又暗示在这位夫人家里看到的物品之美。毫无疑问,人们终于逐渐使她说出
了事实真相,这事实的真相也许不如我想象的那样严重,因为容易跟女人相处的阿尔贝蒂娜
也许宁可喜欢一个情夫,现在既然我就是她的情夫,她也许不再思念莱娅。总而言之,关于
莱娅我仍然只停留在第一种肯定上,我不知道阿尔贝蒂娜是否认识她①。
  ①总而言之,关于许多女人,我只需在我的女友面前把她自相矛盾的种种肯定集中
起来作一个综合,就能够向她证实她的谬误(这些谬误如同天文学中的种种定律,它们更容
易从推理中得到,而不是来自观察以及现实中的偶然发现)。但是,她却更喜欢说她是在表
述这些肯定之一时撒过谎,而不是承认她一开始讲述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一连串由谎言编织的
故事,这样她的退缩彻底摧毁了我的整个体系。《一千零一夜》中也有类似的故事,而且它
们让我们入迷。这些由谎言编织的故事使我们为自己所爱的人感到难过,正因为如此,这些
故事才使我们能够进一步深入地认识人类的本性而不是满足在人类本性的表面上游戏。忧虑
渗透到我们身上,并且用痛苦的好奇心迫使我们去深入了解。我们感到没有权利隐瞒的种种
事实真相即由此而来,因而一个发现了事实真相的处于弥留之际的无神论者,虽然相信虚
无,对荣誉毫不在意,却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试图让人们了解这些事实真相。——作者
注。

  这倒无关紧要,反正是一回事。必须不惜代价阻止她在特罗卡德罗重新找到这个熟人或
者认识这个陌生女人。我说我不知道她是否认识莱娅;其实我很可能在巴尔贝克早已从阿尔
贝蒂娜本人那里了解了这一点。因为遗忘在我身上也和在阿尔贝蒂娜身上一样摧毁了她向我
肯定的大部分东西。因为记忆不是始终摆在我们眼前的我们生活中的杂闻轶事的复本,而是
一种虚无,有时,当前发生的某件与过去相似的事使我们从这虚无中去提取一些死而复生的
回忆,但是仍然有成千上万的小事没有进入这种潜在的记忆,并且永远无法被我们控制。凡
是我们不知道它与我们热爱的人的现实生活有关的事,我们对之毫不注意,我们立即忘记了
她(他)对我们说的关于我们不熟悉的某件事或某些人的话,忘记了她(他)跟我们说话时
的表情。待到后来那些人激起了我们的妒忌心,为了知道有没有弄错嫉妒的对象,为了弄清
我们的情妇某次匆匆外出是否与那些人有关,我们某次过早回家时禁止她外出她是怎样的不
满是否与那些人有关,于是我们的嫉妒心搜寻过去以便从中归纳出什么东西时,却什么也找
不到了;这种始终回顾往事的嫉妒就象一位准备撰写史书而又缺乏任何资料的历史学家;这
种始终迟到的嫉妒就象一头乱冲的发怒的公牛,高傲而勇敢的斗牛士戳它以便激怒它,残忍
的观众欣赏他的精彩动作和计谋,而它却冲向斗牛士不在的地方。嫉妒在虚无中搏斗,茫然
无措,就象我们在某些梦中那样;我们在那座空空如也的房子中找不到我们在生活中十分熟
悉的一个人,然而这个人在这里也许是另外一个人,只不过借用了那个人的种种特征,我们
为此感到难过;或者就象我们醒来之后试图证实我们梦中这样或那样的细节时那样茫然无
措,只是后者程度更甚。我们的女友在对我们说这话时带着怎样的表情呢?她不快活吗,她
没有吹口哨吗?她只有在怀有某种爱意以及我们的出现让她心烦和恼火时才吹口哨的。她难
道没有告诉我们某件事,而这件事跟她现在向我们肯定的事是相互矛盾的,比方说她认识或
者不认识某个人?我们对此一无所知,我们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我们热衷于寻找一个梦的不
牢靠的残片,在此期间,我们跟自己情妇的共同生活还在继续,在那些我们不知道对我们是
至关重要的事情面前漫不经心,却关注那些也许是无关紧要的事,象在恶梦中似的被那些与
我们并无现实关系的人所纠缠,充满遗忘,空缺和枉然的焦虑,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们的
生活恍如一个梦。
  我发觉送牛奶的小姑娘始终呆在那里。我对她说那个地方显然太远,我不需要她。于是
她也觉得这太使她为难了:“一场精彩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不想错过。”我觉得她可
能说过,喜欢体育,几年后她还会说:“过自己的生活。我对她说我显然不需要她,我给了
她五法郎。她几乎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她心想,什么也没干就得到了五法郎,要是为我
买一趟东西准会得到更多的报酬,她开始觉得她要看的比赛无关紧要。”“我完全可以替您
买东西。一切总是可以安排的。”然而我却将她推向门口,我需要独自一人;必须不惜一切
代价阻止阿尔贝蒂娜在特罗卡德罗与莱娅的女友重逢。必须这样做,必须做成功;说真的,
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在这些最初的时刻,我摊开自己的双手打量着,把手指关节拉得格
格作响,也许因为思想无法找到它所寻求的东西时,便懒洋洋地让自己休憩片刻,这时最无
足轻重的事物也显得十分清晰,就象火车停在一望无际的田野时,人们从车厢里看到那些土
坡上在风中晃动的草尖那样一目了然(这种静止并不总比一头被捕获的野兽因为恐惧而动弹
不得或者呆住,一动不动地望着前面时的那种静止更富有成果),也许因为我全身都做好了
一切准备——其中包括我内在的智慧,以及智慧中包涵的对付这个或那个人的行动方式——
好象我的身体只是一种武器,从中将射出能把阿尔贝蒂娜与莱娅以及她的两位女友分开的子
弹。诚然,当弗朗索瓦丝早晨前来对我说阿尔贝蒂娜要去特罗卡德罗时,我曾经对自己说:
“阿尔贝蒂娜完全可以做她想做的事情,”我以为由于天气如此美好,她的行为对我来说直
到晚上都不会有显著的意义。然而使我变得如此无忧无愁的并不如我所想仅仅是早晨的太
阳;而是因为我在迫使阿尔贝蒂娜放弃她在维尔迪兰家可能抛出甚至实现的种种计划以后,
在迫使她去观看一次由我亲自挑选,为此她不可能有任何准备的日场演出之后,我明白她的
所做所为肯定会是清清白白的。同样,阿尔贝蒂娜之所以在不久之后说:“如果我自杀的
话,我也无所谓,”那是因为她深信自己不会自杀。今天早晨在我面前,在阿尔贝蒂娜面
前,横陈着一种介质(它远比阳光灿烂的天气更有影响),我们看不见它,但是通过这种半
透明而变化着的中介,我看到了她的行为,她看到了自己生活的重要性,也就是一些信仰,
我们觉察不到它们,但是它们正如包围着我们的空气一样不能与一种纯粹的虚无等同,这些
信仰在我们周围形成一种可变的、有时是绝妙的,经常是令人窒息的气氛,人们应该把这种
信仰象气温、气压、季节一样仔细地注意并记录下来,因为我们的时日具有自身的生理和心
理特征。今天早晨没有被我注意到,但在我重新打开《费加罗报》之前一直包围着我的这种
信仰,即相信阿尔贝蒂娜不会做任何坏事,这种信仰刚刚消失。我不复生活在晴朗的白昼之
中,而是生活在由担心的情绪在这晴朗的白昼中构成的另一个白昼里,我担心阿尔贝蒂娜与
莱娅重逢,而且更容易与那两个少女重逢,假如这两个少女去特罗卡德罗为女演员捧场的
话,依我看这是可能的,她们在幕间休息的时候找到阿尔贝蒂娜并非难事。我不再去想凡德
伊小姐;莱娅这个名字令我再次看见了阿尔贝蒂娜在娱乐场身边围着两个少女的形象,因而
引起我的嫉妒,因为我的记忆中只有阿尔贝蒂娜彼此分开、不完整的、侧面的、暂时的系列
形象;所以我的嫉妒对象也仅仅是某种不连贯的,转瞬即逝而又固定不变的表情,以及给阿
尔贝蒂娜脸上带来这种表情的那些人。我回想起她在巴尔贝克被那两个少女或者这类女人看
了又看时的表情;我回想起我看到那些目光在这张脸上不停地扫视,就象一个准备速写的画
师的目光时我感到的那种痛苦,这张脸完全被那些目光所覆盖,毫无疑问,由于我的在场,
这张脸带着一种也许暗地里充满快感的被动,装作对此没有察觉的样子去接受这种触摸。在
阿尔贝蒂娜恢复镇定对我开口说话之前,她有一秒钟没有动弹,她漫无目标地笑着,带着一
副装出来的自然表情,掩饰着心里的喜悦,就象人们正在给她拍照,或者是为了在镜头前选
择一个更为潇洒的姿势时那样——我们在东锡埃尔跟圣卢一起散步时她摆过这种姿势:面带
微笑,舌头舔着嘴唇,她装出逗狗的样子。当然,在这些时刻,她根本不象是对过往的少女
感兴趣时的那个她。在后一种情况下,她那狭隘而稠浓的目光则死死地盯住过路的少女,那
样的具有粘性和腐蚀性,好象那目光在移开时会揭起一层皮肤。但是此时此刻,这种至少赋
予她某种严肃的东西,甚至使她显得痛苦的目光与她在两位少女身边时显得既迟钝又幸福的
目光相比,倒使我感到温存些,我宁愿看到她也许是体验到欲望时的那种阴郁的表情,而不
愿看到她引起别人的欲望时那种笑味咪的表情。她试图掩饰她意识到这一点也是枉然,这种
朦胧快感的意识沐浴着她,包围着她,使她那张脸象玫瑰花一般绯红。然而,这些时刻阿尔
贝蒂娜身上悬置的这一切,在她四周辐射出来并使我痛苦不堪的这一切,当我不在的时候,
谁知道她是否会继续让其不露声色,她是否对两个少女的主动接近(既然我已经不在那
里),不会作出大胆地回答呢?当然,这些回忆在我身上引起了一种极大的痛楚,这些回忆
就象阿尔贝蒂娜的趣味的一种彻底的昭示,是她的不忠实的一种整个的忏悔,在它们面前,
阿尔贝蒂娜的那些个别的、我愿意相信的誓言,我的不全面的调查得出的那些否定结果,以
及安德烈也许与阿尔贝蒂娜串通一气所做的那些保证都无法匹敌。阿尔贝蒂娜可以向我否认
她的种种个别的背叛;然而通过她脱口而出的比她那些彼此互相矛盾的声明更加有力的话
语,通过那些独一无二的目光,她招认出她想隐瞒的东西,远比某些个别事实更需隐瞒的东
西,她招认了她宁可让人杀死也不愿承认的东西:
  她的爱好。因为任何人都不愿开启自己的心灵。
  尽管这些回忆给我造成了痛苦,我是否能够否认正是特罗卡德罗的日场演出节目唤起了
我对阿尔贝蒂娜的需要呢?她属于这样的女人,她们的过错必要时可以成为魅力,而且由于
她们的善良紧跟着她们的过错接踵而来,并且把温情带给我们,跟她们在一起,我们犹如一
个从来没有连续好转两天的病人,不得不去重新获取这种温情。况且,除了我们在热恋她们
的同时她们犯的过错,还有在我们认识她们之前她们就有的过错,而最早的过错就是:她们
的天性。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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