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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坟上人-第4部分

小说: 坟上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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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像筝一般,前奏委婉,後面愈发峥嵘起来:“然而这般缠绵,书生魂不守舍,到底给老和尚瞧出了端倪,书生自然全盘告诉他了,老和尚摸著胡子叹息道:‘合该一场孽缘呐!’又说道,‘今时今日,同施主缘尽於此,非是老衲要赶你,实在那女子绝非凡人,敝寺庙断断是容不下的……’书生虽然不懂缘由,也不能勉强老和尚,加上全心全意惦记著那女子,只想同她双宿双栖。於是收拾行李,千恩万谢地辞别了老和尚。”
  傅郁一口气说了这许多,不免口干,又拿起茶杯饮了,润了唇舌。他的唇色本来极淡,叫茶香一晕,显出七分水润光泽来,借著月光看得清楚──宋艾匆忙将目光转开,才觉出自己面上热得吓人,嘴里莫名发干,一股脑儿把一杯茶都倒进喉咙里,还是发觉干涩得要命。

  12

  傅郁好似全然没发现宋艾失态,自顾自沈浸在故事里,缓缓道:“临别之际,老和尚特别对书生交待,若是以後碰见什麽凶险境地,还可依原路进山里寻他。但是如果一生平安,缘分已尽,哪怕书生之後回到这地方,也寻不到当初寺庙。书生方自明白这老和尚怕是修行不浅,还很有几分窥命之术,连忙点头应下,就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宋艾随口一笑道:“想不到这老和尚这麽够意思,书生後来可去寻过他没有?”
  傅郁把茶杯一放,接道:“书生与佳人早已情深如许,互托终生,佳人竟然作了寻常妇人打扮,随著他下山。为了支撑生计,替人画画写字度日,平淡生活中,书生又想起从前远大抱负,那佳人想来爱慕他深挚,便道:‘夫君若要从政,妾身有法可为夫君达成目标。夫君只管用功读书,来年上京赶考,必得高中。’书生哪里想到这多年夙愿一朝竟能如此简单实现,将信将疑去准备功课,佳人每日服侍他衣食,无一不周到细致,并不见短缺之处。书生心道,莫非他真娶了位神仙妻子,自是喜上眉梢的。”
  宋艾又是冷冷一哼,傅郁早习惯他这样,也不在意,抿一口茶,又道:“来年科考,书生胸有成竹,上京赴考──客人再猜一猜他可高中了?”
  宋艾心想,高不高中有什麽好猜的,於是说道:“家有仙妻,何愁不能金榜题名?”
  傅郁听他这样回答,反而幽幽一叹:“客人又错了,他满怀信心,然而还是没能中榜。”
  青青顿时炸了毛,嚷嚷道:“这不对!如何没能中榜?”
  满院子的小狐狸们安静到现在,也忍不住跟著一起吵吵:“怎麽没中?怎麽没中?”
  宋艾却静静的,眼光偷空在傅郁脸上转悠──他觉察出一丝很不对劲的味道,但又说不出来。
  青青看傅郁还是沈默无言,急切地在他脚边转圈圈,一面转一面仰头道:“傅哥哥,傅哥哥,你倒是快说啊……”
  “问题当然不是出在书生自己,而是出在他那仙妻身上。”傅郁语调一折,突兀转成凄凉,“原来那深山里的老和尚终觉不妥,一日机缘巧合间遇见云游的老仙人,便将自己担忧都说了出来。老仙人慧眼灵心,一语就道破了那仙妻的身份。”
  宋艾突然心口一痛,联系前因後果,一个答案俏生生摆在了眼前,他不由接口道:“那仙妻就是青狐末离,是也不是?”
  说到最後,胸口莫名堵得难受,宋艾手按衣襟,呼吸急促起来,然而气息还是根本不够用,一阵头晕眼花。
  傅郁关切地看他,“客人不舒服了吗?”他没反驳宋艾的话,就是默认了。

  13

  宋艾难受得连脸色都白了,可把三三给吓坏了,哭道:“我的公子,你这是怎麽啦,回去我可怎麽,怎麽跟一大家人交待啊……”
  然而宋艾咬紧牙关,根本不理会三三,定定看向傅郁,一字一句道:“我无妨,主人家,请继续吧。”
  傅郁神色一凛,带了些庄严神色道:“天地有序,三界正道,青狐末离虽然是修炼千年的精灵,却未脱妖魔道,绝不能同凡人有任何牵连,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她不能凭借法力干扰人间运行。老仙人出手伤了她,还警告她尽快离开书生,否则因果循环,必将遭到报应。”
  他又续道:“自然,书生更不可能高中。”
  宋艾冷汗慢慢淌下来,却冷冷一笑:“我命由我不由天,你说的正道我不能赞同。”
  他情急之下,不再称“主人家”,而称“你”。
  傅郁双眼越发深澈不见底,凝视宋艾良久,宋艾把脖子一挺,带几分倔强毫不躲闪地同他对视,两人目光交错,刀剑般激荡出点点火花。却是傅郁先移开了眼神,不著意地落在庭院荒草之间,道:“所谓正道,大略是不论你能否赞同,都岿然不动的。”
  宋艾又哼了一声,步步紧逼道:“在我看来,不过是无趣的枷锁罢了。”
  青青听不太明白二人这太过幽微的禅机,也不清楚何以方才还宾主尽欢的二人此刻说话像是唇枪舌剑,它唯一关心的,就是末离姑姑的命运。
  “傅哥哥,你快说下去呀!”
  傅郁眼光下垂,宋艾瞧见他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抖,而後听见他清越嗓音响起,“青狐末离是个痴情女子,她拖著重伤的身子,不顾性命也要守在书生身边。书生一次失败,并不放弃,又是一年,他居然又一次上京赶考去了。这一次合该他命中注定,这年阅卷的主考御府平章事李迪云是位难得的刚正不阿的好官,见了书生才华横溢的卷子,顿起爱才之心,亲点了他的状元。书生一朝高中,喜不自胜,翰林宴上走马观花,帝都繁华三千,天下风云尽散,从此都在他手中了。”
  “末离自然也是替丈夫高兴的,简直都快忘记老仙人对她的偈语了,就在这个时候──”
  宋艾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咳了起来。傅郁立时住了嘴,三三连忙给他又是捶背又是灌茶水的,如此折腾,宋艾反倒咳得更加厉害了,咳声沙罗,听上去竟是极重的病症。
  “客人这是怎麽了?”傅郁倾身到宋艾跟前,温凉手指搭上宋艾腕脉──眉头一拧,宋艾的手腕摸上去居然是滚烫滚烫的。

  14

  宋艾正咳得恍恍惚惚,只感觉一阵温凉的气息包裹住了手腕,直觉就顺手反握上去,轻声道:“无妨的……咳咳……这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症候,情绪牵动便会发作,然而多年下来,并不见它侵蚀肌体,无须在意。”
  傅郁不动声色抽回手去,口里还情不自禁地念道:“自娘胎里带出来的麽……”
  宋艾已有半分恢复,听见他低语便问:“怎麽?我这症候有什麽不妥之处?”
  青青把他俩话语听得真切,此刻吃吃笑道:“没有,没有不妥。只是──”拿爪子抵住尖尖下颌,狐狸眼在宋艾与傅郁之间转了几转道,“只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症候,多是前世冤孽罢了。”
  傅郁拿眼神刺它一下,很有些怒道:“就属你嘴碎……”
  一旁的木莲闻言陡然发出一阵毫无意义的甜笑,吓得三三全身一震,心道可惜了这女孩子倾世容貌,竟然是个傻子。
  “我已无碍了,莫搅扰了主人说故事的雅兴。”宋艾的咳声缓缓平息,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方才傅郁拿住他腕子,靠他极近气息相贴的时候,突然觉得就没有那麽难受了。
  当真诡异得很。
  傅郁转开脸,目光下移,终於挪到自己那白瓷般的一双手上,缓缓道来:“正是书生高中状元之际,老仙人又来找青狐末离,劝她悬崖勒马,尚还能留得一条性命。末离执意不肯,老仙人只叹息道:‘你可知他命里注定是无妻无子的。’末离却一脸沈迷般轻抚小腹道:‘注定无妻无子又怎样,我遇见他,我成了他的转机,他也成了我的变数。何况现在,我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傅郁说到这里,竟然慢慢将一双深湛眼眸合上了,宋艾暗自揣测,那眼皮之中该是含著一抹晶莹泪光的。
  过了许久,傅郁终於睁开眼睛,眸光流转,一如往昔,接著道:“末离有了书生的骨肉,是极为难得的。要知道人妖结合本就违逆天理,要诞育子嗣更是生来就承受命运诅咒,极少数能孕育成人,这也算是被老和尚料中,当真一段孽缘!然而当时书生还身在帝都,又因人妖结合,孕育期限与凡人不同,为免猜忌,末离并未告诉书生。”
  “末离对那老仙人道:‘来到人间,痛快淋漓地爱了一场,就算要死,我也不後悔,只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留给他,我就能瞑目了。’老仙人见她意志难移,只好唏嘘著离开了。”
  宋艾听著听著,不免对那青狐末离起了几分欣赏之意,便道:“好一句痛快淋漓爱一场,这份勇气决心,世间能有几人?”
  傅郁含了薄笑,淡淡看著他:“客人是否觉得老仙人太不近人情?”
  宋艾横他一眼,道:“王母隔绝牛郎织女,玉帝强行分开董永和七仙女,就连嫦娥也饮下不死药,从此碧海青天夜夜心……在我看来,神仙们向来面目可憎,从来没有讲究人情的。”

  15

  傅郁面色稍稍一变,青青掩著口,抑制不住地坏笑起来,连带著木莲和满园的小狐狸们都窃窃笑了。
  宋艾不知缘由,探寻地望著傅郁。傅郁无奈,只得摆摆手叫他别问了,道:“客人的感想让我受教了,还是接著听故事罢。”
  宋艾见他脸上显露少有尴尬颜色,心里觉得有趣,有心调侃,却还是点头应允,放过他了。
  傅郁道:“不久之後,书生──不,该称他为秦大人了,给末离捎信要接她去帝都。末离欢欢喜喜地动身了,她其实对名利毫无机心,只是小秦离家许多,相思磨人,一路上欢欣鼓舞,只觉得一辈子都没有这麽开心过。”
  宋艾像未卜先知一样,手心凉得透彻,克制不住地惊问道:“她,她该不会……”
  “多情女子负心郎,自古有之。”傅郁不再微笑,“只不过我们的秦大人干脆把事情做得更绝。其实论起来也不能怪他,谁让丞相之女看上了这位文采风流,形貌更是一等一的状元郎呢。朝政黑暗,若不能找人扶持,他就算是个状元郎也只有坐冷板凳的份儿。”
  “人那,过一世清苦日子没有什麽。最怕的,是从贫困中好不容易挣扎出来,才得希望,又要被逼著回去。末离既然没有办法替他扭转命运,如今却有旁人能够做到了。”傅郁淡淡道。
  “末离虽然是一介女流,到底修炼千年,总是足够自保的吧。”宋艾更加关心这位女子的命运。
  傅郁无言叹息一声,“秦大人也知道他这位仙妻并非凡人,因此暗中定下了七重狠毒的杀招──可见好人若是学起坏来,真是连坏人也要自叹弗如。”
  “末离姑姑後来到底怎样了?”青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末离,末离,身体上的伤口不过表层,心上的伤却是再难愈合。死里逃生之後,她曾经有多爱秦大人,现在就有多恨他!”傅郁仍旧保持著淡淡的语气,“秦大人听闻她竟然留得一命在,连日心惊肉跳,终於想起当日老和尚临别赠言,思索一番──现在可不是到了极其危急的境地?於是什麽也不顾了,当即备下车马,日夜兼程向曾借住过的寺庙赶去。”
  宋艾嗤地一笑,讽刺道:“他自己做下丧尽天良的勾当,那老和尚除非眼瞎了,才肯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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