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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谁说京官有钱有肉?-第16部分

小说: 谁说京官有钱有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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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英抬眼瞥了瞥她,又瞧一眼桌上搁着的小药瓶,开口道:“还有旁的事么?”
孟景春一直低着头,半晌憋出一句:“相爷若是疼得厉害,抹些这膏药会好许多。这膏药……”
然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沈英便立即打断了她:“疼?哪里疼?”
孟景春心说当然是……屁股疼!挨了板子不疼你是铁打的不成?
她仍是没敢抬头,眼前火苗的影子晃得她都要晕了:“这膏药治伤有奇效,上回下官挨了板子好得那么快便是擦了这膏药,虽不知相爷领了几个板子,但……”
沈英一挑眉:“你哪里瞧出我挨了板子?”
“啊?”孟景春一愣,忽反应过来,他若是挨了板子怎可能这般半躺在床上悠然自得地看书?!她不禁暗暗叫苦,怎么可能呢?明明听说他挨了板子,且张之青也来过,她都确信无疑了……
沈英翻了一页书,语气云淡风轻的:“外头风言风语听听便也算了,你连眼睛都没长么?”
孟景春深知不该听信传言,但他若没挨板子,那张之青过来做什么?况张之青还嘱托她这阵子要照料着隔壁,这又是怎么说的?
沈英头也没抬,随口道:“不过是感了风寒,休养一阵子便好。”
“……”孟景春讪讪往后退了一步。
沈英瞥见她这小动作,抬了眼道:“你做了亏心事?”
“哪能够?”孟景春连忙反驳。
“坐啊。”沈英的声音里带着一些鼻音,语气轻飘飘的,又翻过一页书,看也不看她。
孟景春听了发怵,道:“不必了……”
“那帮我倒杯水。”
他这是在使唤她!孟景春心中不爽,却闷声不吭地给他倒了杯水端过去。
沈英刚接过去,轻皱了下眉:“冷了。”
孟景春又只好接过去,闷闷说:“下官再去烧一壶……”
她这假乖巧的表面功夫做得极好,出去打了壶水,又生了炉子,站在外头好不容易等水烧开,拎着水壶进去又给沈英倒了一杯热水。
端着杯托给他递过去,沈英抬头看了她一眼,接也不接:“太烫。”
孟景春忍不住腹诽,真是难伺候!她将那茶盏搁回桌上,道:“那再放着凉一会儿……”
沈英继续看书,也不理她。孟景春继续站着不是,这么一走了之也不是,正左右为难时,沈英道:“有话要说?”
孟景春心道谁要同你说?本以为你受牵连了这才来看看,可瞧现下这样子一点事都没有,早知这样,先前还担心个什么劲儿。
她不由撇撇嘴,沈英却轻描淡写道:“拼了命的性子得改一改,不然事情没查清楚,人倒是先垮了,未免得不偿失。”
孟景春又见他说教,脸立刻黑了。
沈英又道:“若有人问起,你说我受了罚在家闭门思过便是。”
骗小狗呢!孟景春瞧一眼桌上那茶,没个好脸色:“过会儿茶凉了相爷自个儿起来喝,下官有事得先告辞了。”
沈英见她扭头就走,心说到底是小孩子,说翻脸便翻脸,看不惯了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
孟景春将门关上,还对着那门做了个鬼脸,真是气人,先前担心个鬼!
她忿忿回屋,又被那只讨人嫌的鹦鹉吵到半夜,睡得极差,早上起来脑子还是昏昏的。一到大理寺,衙门里简直炸开了锅,热热闹闹聊得甚是开心。瞧瞧,徐正达一去上朝,这衙门里乱成什么样!
孟景春到自己桌子前坐下来,她旁边那同僚凑过来,说:“你住相爷隔壁,可是去瞅过?”
“哪能够?”孟景春瞥眼看看他,“我同相爷又不熟,怎可随便去?”
那同僚摆了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啧啧两声:“倒是可惜了,说起来这该是相爷头回挨罚,五十个板子,倒是不轻啊。”他声音又小一些:“若能瞧见相爷现下的狼狈样,定然是有意思的。”
孟景春白了他一眼,嘴上没说,心里却低估道,竟好意思说挨了五十个板子?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瞎传出来的?
同僚又说:“说起来这回宗亭倒是栽大了,若非相爷的账面上露了马脚,且又有书信为证,宗亭现下必然是什么事都没有。”
“那不见得。”但凡人事必有漏洞,孟景春才不信人能百无一失。
“你别说,宗亭行事素来谨慎,蛛丝马迹都不留,连对外的书信都是找不同的书吏代写,从不随意加印信。宗亭在户部这十一年,经手事务千千万,却从未教人抓到过把柄。御史台一早就想查他,却始终没法下手,这回相爷一败露,连跟着将宗亭也拖下去了,御史台那帮老夫子不得开心死?不过没想到,相爷不过讨了顿板子,宗亭却直接入台狱了。”那同僚顿了顿,神秘兮兮接着道,“依我看啊,相爷这回,必然是依仗着皇上宠他,不然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孟景春一席话听下来,脸上神色却变了变。
先前只顾着瞎担心,倒未来得及细想这其中因果。沈英如此聪明,这么些年在朝堂游刃有余,也未因什么事情栽过,断然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她先前甚至还怀疑是不是宗亭要污蔑沈英,才假造了这样的书信,设了这么一局。然现下看起来——
她想都不敢往下想。
这一路查案虽算不得顺利,却也十分蹊跷。漏洞百出,种种线索好似都铺在那儿等着她与徐正达去捡,甚至中途连陈庭方和妓坊女子都来插上一脚,这其中动机实在令人费解。
她又想到先前沈英淡然非常地让她做好本份秉公办案,心中怀疑更多了几分。
先前徐正达说沈英与宗亭有同科之谊,私交也好。可若这一回,是沈英为了彻底拖宗亭下水而自露马脚,甚至不惜将自己搭进去,那真是太让人寒心。
孟景春在朝中待的时间太短,连派别尚且摸不清楚,又如何弄明白人与人之间这些微妙的勾心斗角。
正如这同僚所说,沈英这一回,博的是圣上恩宠到底能纵他到何程度。其心到底如何,一众外人不过是妄自揣测,事实上只有他本人知晓。
若这果是打击宗亭,那么因又是什么?按说他位及宰相,已不必在这升迁上再动心思。那他是在为谁做事,又是图何?
孟景春想着想着眸光却不由冷了。
推断若大差不差,那这彻头彻尾便只是沈英布的一个局。不论徐正达,还是她自己,都好似戏中伶人,依依呀呀照着本子唱完各自拙劣的戏码,收袖退场,观者看完热闹散去,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走着神,忽听得推丞大人喊她。
“孟景春,万蒲楼博局招赌的案子你接一下。”



、【一九】我做梦还是你做梦

前一桩西浦码头案还未审完,转眼又来了新案,孟景春觉着自己每日都忙得跟狗似的。下午时好不容易将码头案的供单整理完送审,孟景春实在觉着头疼,万蒲楼招赌的案子看也没看便收拾东西回去了。
在伙房迅速吃了个饭,她随口问了小陆一句:“今日相爷来吃饭了么?”
小陆摇摇头道:“不曾见相爷来过。”
孟景春犹豫一下,道:“那我带份回去。”
小陆心中嘀咕,再这么下去食盒得不够用了,却仍是去后头用食盒装了些吃的递给她。
孟景春接过去,小陆又道:“孟大人,你同相爷总是带食盒走,也得记得将食盒还回来……不然……”
“啊,对!”孟景春一拍脑袋,“下回我一准全还回来。”
小陆浅笑笑,孟景春便拿着食盒走了。她在沈英门外站了会儿,敲敲门道:“下官来送些吃的。”
沈英正在书房写折子,听闻动静搁下笔道:“进来罢。”
孟景春听他鼻音似乎加重了些,心中嘀咕道养在家中这风寒倒是更不易好了。
将食盒拎进书房,孟景春正要告辞,沈英却说:“坐会儿罢。”
孟景春道“不必了”且还不忘解释一番:“先前张太医让下官多照料些,下官听闻相爷还未吃饭,便带了些过来。”想想又道:“小陆同下官说现下伙房的食盒都被拿光了,让给还回去。”
她说罢就将那食盒打开,将吃食拿出来,与沈英道:“相爷吃着,下官拿了食盒先还回去。”她一抬头,恰对上沈英目光,便又将头低下去,口中说道:“相爷这里是否还有其余从伙房拿的食盒?下官一道带过去。”
沈英却道:“吃完了再拿给你,先坐。”
孟景春面无表情地拖过软垫坐下来,沈英不慌不忙吃着,孟景春看着犯困,本还想旁敲侧击地问一问宗亭案,可脑子实在是不清醒,便起了身,朝沈英鞠了个躬:“下官先回去了,明日再来取食盒。”
她说罢就低着头匆匆往外走,身后的沈英才刚反应过来,却已是响起了关门声。
沈英将调羹放回碗里,也没什么兴致再吃,提笔继续写折子。
——*——*——*——*——
孟景春替沈英连送了三日晚饭,西浦码头那案子也总算是结了。这日她本打算早些回去,然恰逢徐正达值夜,也不让底下人好过,说近来大理寺积压的事情实在太多,非逼着一群人大晚上的誊案卷,孟景春脖子酸痛,饿着肚子翻万蒲楼的卷宗。
熬到戌时,有同僚陆陆续续走了,孟景春强打起精神看完最后几页,这才收拾了东西回去。所幸伙房还有吃的,小陆说她若再晚些来恐就要关门了。小陆又给她开小灶熬了些粥,孟景春突然想起来,问道:“今日相爷可来过了?”
小陆也听说沈英挨了板子恐怕现在还卧床养着,心说孟大人这都是第几日在问这个话了,便道:“相爷不是……在家中养伤么?”
“哦。”孟景春心说自己真是忙糊涂了,说,“那我带碗粥,再弄些点心回去。”
然等她提着食盒到沈英门口,敲了几次门沈英也不出来,门从里头锁上了,也推不开,可里面明明亮着灯,傻子也知道沈英在里头,且也不可能已经睡了。
孟景春腹诽道,都给你送饭了还不给开门,不就晚了些么?不开门拉倒,老子走了。她转身正要走,里头沈英恰过来开了门。孟景春低着头,将食盒拿进去,道:“相爷吃完下官得将食盒送回去。”便丝毫不客气地拖了垫子在沈英对面坐下来,拖过一本厚厚的书翻看。
她一边看着书,还说着风凉话:“相爷总不至于一整日都待在屋子里。只等着下官送饭,肯定是不行的。大理寺近日事务颇多,晚回来也是很寻常的。相爷这闭门不出的,一日就指望一顿,久饿伤身。依下官看,相爷还是雇个人服侍的好,左右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她头也不抬,说话跟不过脑子似的。沈英听着略蹙蹙眉,语气凉凉的:“你先顾好自己。”
孟景春心道,行,瞎操心,不同你说了,以后都不给你送,饿你一两天。
沈英瞧她这样子,心中竟有些莫名其妙的气,却又不堪细想。一想便觉着这口气实在幼稚至极——孟景春小孩子心性,他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好同她计较的。关键是从头至尾,都不知气的什么,实在让人郁结烦躁。
他略有些心烦地蹙蹙眉,没甚胃口,故而吃得极慢,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在这略显燠热的夏夜里,直到变成一碗凉粥,他也未将其吃完。
沈英抬了头,却见孟景春低着头,一只手撑着脑袋看书,过了好半天也不见她翻一页。
这样竟也能睡着?!且这睡姿熟练至极,想必以前在书院念书时经常这样趁夫子不注意时偷偷打瞌睡。
沈英若是夫子,这会儿恐是戒尺都要敲上去了。然他不是夫子,实在没这个立场。不仅没立场,且已是细碎心潮涌动。想她在大理寺竟累成这样,拼命劲却丝毫不让须眉,实在让人另眼相看。
然她出身如何,家中又如何,假扮男子考功名入仕又是为的什么?他却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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