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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醒来时的一记阳光-第17部分

小说: 醒来时的一记阳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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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幢小楼,如果按照报价看,八百七十万,还不算零头的。

  其实这条路房价贵,一点都不冤。多么有气质的城市一景,随便哪幢屋子,都是历史保护单位的建筑物。

  展泽诚微笑起来:“你看中了哪幢?多少钱?”

  洛遥掰着指头说:“梦想破灭了啦。这么多钱,我要赚到何年何月去。”又一脸严肃的叮嘱他,“你努力赚钱啦!我这个专业好像是没指望了。”

  他们十指紧扣,就像是寻常的年轻情侣,展泽诚又回头看了一眼,似乎要记住她说的那一处地方,然后说:“等我们老了,可以搬个椅子出来,就在路边晒晒太阳。”

  多么美好的遥想。洛遥忽然甩开他的手,小跑了几步,路边是一个福利彩票的零售点,她很快活的买了两张。一回头的时候,展泽诚的手插在口袋里,修长的身影一直拖到自己的她的脚下,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像是在默许孩子的胡闹。

  洛遥走回他身边,捏着彩票说:“要是两张都中了五百万,扣掉税,也只有八百万,还是不够啊。”

  有一丝柳絮吹过来,落在她的刘海上,他终于笑起来,拉住她说:“别动。”

  他轻轻的替她掸去那丝白絮,夕阳金色的光芒落在女孩子白皙的肌肤上、点漆般的眸子里,她一直乖乖的一动不动……这么柔软的心情,展泽诚忍不住,很快的俯下身,在她唇上轻轻触碰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离开。

  她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自己的初吻么?

  这这么快活,又这么措手不及,仿佛身处云端,望见了世间的一切,只觉得漂亮得不真切。

  那时他们交往了没多久,展泽诚看她发呆,只当她有些生气,于是低下头耐心的问:“生气了?”

  她红着脸,摇了摇头:“没有,没有。”连语言都笨拙得可爱。

  他就轻轻笑起来,眉眼都舒展得十分惬意。仿佛得了许可,又或是知道她不会再生气,索性揽住了她的腰,很温柔的亲吻她。 

  她的展泽诚,只是展泽诚。那些绚烂的外衣,财富也好,地位也罢,他悄悄的瞒着她,也只是因为她是白洛遥,他的洛遥。

  那时的他们,彼此相爱,满是幸福。

  展泽诚会在易钦遇到洛遥,于他完全是意外。他们相处了近半年的时间,她一直只知道自己在易钦工作。其实他本来也不打算瞒她太久的,就在这几日里,估计就会对外公布自己接替父亲掌管易钦的消息,到时候想瞒都瞒不住。他向高池飞问清了她们来的目的,踌躇半晌,终于还是打电话给她。

  洛遥的反应倒真让他意外,他本以为她至少也会稍微心里不快一下,可是她没有,听得出来心情很好,最后还开他玩笑:“我干吗不开心啊?展泽诚,我觉得我中了彩票哎!”

  他拿着电话也微微笑起了起来:“是么?”

  其实他听出来了,她是很开心,可不是因为这个。果然,下一秒,她就说:“我明天和老师一起去田野作业。”每次她去做田野调查,用展泽诚的话来说:“我看你怎么像是被关了几年,然后要被放生了?”

  他“哦”了一声,说了句:“那你小心。回来给我电话。”

  其实这些天他也忙,因为自己亲自主持的一项开发计划也进入了前期准备,是近期易钦的大手笔投资,绝对不容许有闪失。

  洛遥挂了电话,一边还在整理东西,王敏辰凑过来说:“哎,你们老师那个项目还没做完呢?”

  其实那也不算项目,就是出版社找了她,要出版一本书,收集寺庙的楹联。喻老师觉得是个好想法,可以保存很多珍贵的资料,于是答应了。其实经费真的不多,也不够干什么的,反倒是做书需要很多的资料,光是采集就很费功夫。

  关于这一点,王敏辰就感叹过:“你们老师真的很牛,我怎么觉得她什么都精通啊?”

  洛遥帮忙一起整理资料,自然知道那些资料,都非常珍贵。喻老师说是很早的时候,自己曾经跑了很多地方,除开那些楹联,书中对寺庙建筑的描述也是精当而准确的。有时候她看出了学生的疑惑,就笑笑说:“我年轻的时候,对建筑美学很感兴趣,虽然不是自己的专业,可是也认识了一些好朋友,受益很多。”

  洛遥听出了老师似乎是有些伤感,眼角眉梢都淡淡的拢着时光流逝的叹息。老师的手边是一杯冻顶乌龙,她端过来看了一眼,却没有喝,又放下了。

  可这次不是为了那个项目。

  洛遥也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老师带来西山小庙里了。以往他们常常坐着喝茶,因为都是上了岁数的人,随便扯了话题,譬如窗外的竹影,或是翻过的一册古卷,仿佛是说家常般亲切。至于禅宗常常说起的棒喝机锋,洛遥更是从来没有见过。就像老师说的,尘尘三昧,最世俗的人或事,才暗合禅味。

  老师父的身体不好,或者也只是因为天气的关系,她在一旁看着,总觉得有灰败之气。可是两个老人都是异常的激动,不知疲倦似的赶到了山脚下的一个小村落。又蜿蜒走了一些路,才终于看见了一座寺庙。

  云初寺并不是废弃的,因为小村落的村民过年过节,时常还是会去祭拜,就连那些佛像、罗汉像,都是经过好几次的重塑上彩。喻老师看了一眼正中的释迦牟尼像,皱眉说:“看样子是清代的彩漆。”

  洛遥跟着记录、拍照,却发现老师仰望着屋顶,站在大殿的一隅,似乎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事物。老师父踱过去,微笑着说:“藻井,斗拱,柱础,我都仔细看过,似是晚唐的。”

  一说及这个,一旁带路的村民帮衬着说了一句:“这个庙修了很久很久了,我们村世世代代都到这里来拜菩萨。”

  老师父点点头,又对喻惠茹说:“若是景荣在就好了。”

  喻惠茹什么都没说,双手却轻微的在颤动:“你是怎么发现的?”

  “惠茹,你还是老脾气。”老师父微笑着看着她,“我也是前两天才发现的,于是赶忙找你来看看。”

  彼此对视一眼,竟是前所未有的默契。仿佛一道回忆起那段时光。

  那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还年轻,在美国留学,她常常旁听建筑系的课程。一次听见一个客座的日本教授一脸骄傲的说:“中国目前已经没有唐朝的木构建筑了。如果你们想要看,除了可以在画册上见到,也可以来日本。”

  木构建筑很难长时间的保存下来,因为中华民族的历史太悠长,因为这片华夏土地上承受了太多的灾祸和苦难。自然灾害、外来侵略,无不在慢慢的损毁五千年来沉淀下的种种辉煌。

  可是无论怎样,都轮不到那个岛国的民族来嘲笑。

  她还来不及流露自己的感情,却清楚的听到了一声嗤笑。于是回头看了一眼,是两个中国人,其中一个坐在窗边,眉目英俊,嘴角轻弯,毫不掩饰的蔑视和不甘。

  日本教授被打断了,有些不悦,于是问了句:“有什么好笑的?”

  那个男学生用低沉的声音说:“我在笑井底之蛙。中国地大物博,只要没被一些外来的强盗炸了个遍,总也会有一两处地方留下了建筑的。”

  日本的教授沉默了一会,仿佛没听见,继续上课。她也记住了那个师兄,展景荣。

  她亦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施学成的。彼时的他,和展景荣一起,是让人人的侧目的、才华横溢的两个中国学生。

  那时候亦是年轻,谁又会想到,若干年后,他们真的找到了唐代的木构建筑,其中的一人已然皈依了佛门,面目祥和安定。而另外的两人,纵使曾经山盟海誓,余生却再不相见。

  喻老师的岁数已经不小了,或许是心态素来的宁静,看起来并不显老,总是约莫五十出头的样子。平常也总是极淡泊端庄的,就连做学问也是如此,总是不急不躁,并教导学生们也是如此。

  白洛遥算是她的关门弟子,因为马上就要退休,按照惯例,这几年这位女教授已经不带学生了。或许是缘分,复试面试的时候她本来只是考官,却给自己收了最小的一个学生。师生关系很好,对洛遥仿佛是长辈教导家中的小辈,尽心尽力,又一丝不苟。的f

  已经不算年轻的导师,在这次考证中,像是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不眠不休。实地勘察了很多次,反复的看那些拍下的照片,研究着墙上被香火熏黑的壁画,和建筑系和艺术系的教授们共同探讨。洛遥有时候也担心她的身体,因为她的心脏不好,总是要随身带着速效救心丸。最近则更甚,她常看见老师蹲在云初寺的某个柱础处,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可是脸颊又有着病态的潮红,神情可见极度的激动。

  她忍不住劝她,可是导师总是在笑:“我身体没事,现在不干,等到老了干不动了,就只能后悔了。”

  山上的老和尚倒是渐渐的少来了,提起这个,导师就神情淡然,云淡风轻中有着怔忡:“他的身体也不好,我劝他不要下山走动了。”

  寒风肃起,将大片大片的秋叶吹落,万事万物,枯荣转瞬。

  那是洛遥最后一次见到了那个眉目祥和的老师父。

  他依然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坐着,轻轻拨动手里的念珠,然后细微的、几不可见的抬起眼,看了一眼进来的人,微笑。

  洛遥看见导师微微红了眼眶。任是谁,都知道这样一位病骨支离的老人,都知道再也撑不下去了。

  可是导师什么都不说,老师父也不说话,最后只是向洛遥招招手。

  她走过去,他便向她伸出手来,将一粒圆润的珠子放在她的手心里。大约是鸽子蛋的一半,又比寻常的珍珠稍微大上一圈,仿佛猫的眼睛,深邃美丽。洛遥见过的,在他不离手的念珠下端缀着,仅此一粒。

  他微笑着说:“小姑娘很好,心也很干净。”

  洛遥回头看了一眼,她的导师脸色苍白,终于叫了一声:“师兄。”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们竟是师兄妹的关系。也终于知道了,这样一个宁静的生活在山间的老僧,曾经亦是在外留学,挥斥方遒,风云阅遍。只是在某个时候,幡然悟了,选择了另一条人生的道路。

  喻惠茹在向学生说起这个的时候,淡淡笑了笑:“师兄他……就是有些像弘一法师。”

  洛遥无声的点点头,手里攥着那粒珠子,她知道很珍贵,不仅是因为这是能避邪的宝石,更因为它随着大师一辈子,渗进了清淡平和的味道。

  第二日老师父就圆寂了,喻老师却并没有洛遥想象的那么哀恸,只说:“我是学宗教的,他那时候学建筑,可是不管什么事,他却比我看得开。”

  感慨到最后,无非四个字:悲欣交集。既为逝者的解脱觉着欣慰,却又因为离去而忍不住伤感。

  白洛遥看着老师坐在窗台前,神情宛如旧时的女子,秀长的眼睛有着难以描述的美丽。时光在她身上流淌,她的身上有很多故事,可是她不开口,只是沉默着回想。

  圣诞节那天,是他们近一个月来唯一一次约会。展泽诚甫一见她,就皱眉,然后问她:“谁虐待你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洛遥自己也郁闷,明明是冬天,她的食量日渐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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