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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部分

天宝风流-第278部分

小说: 天宝风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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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调些精锐的长弓手来,把这些该死的秃鹰都给我射下来”,站在大营外的高岗上了望前方厮杀连日的战场,唐离听着耳边秃鹫的尖鸣,没来由的一阵心悸。在血日最后一抹残辉的映衬下,他的脸色愈发显的苍白,看不到一点血色。这样的苍白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单纯的心悸。穿越前后的经历加在一起,他也不曾见过眼前的场面,甚至是想都没有想到过,原来人与人之间还能这样的厮杀。近四十万人汇聚一处弓马齐鸣,刀枪相向,流出的血多到干涸的土地都已不堪负荷再难吸收,后世今生,唐离第一次真正见着了血河,而且是逐渐壮大的血的河流,每天战罢。双方收兵之后,在他眼前出现的除了这样地血河,就是深埋在残刀断枪中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死尸,正是在这震撼的场景中,他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了“人贱如蚁”的真意,以前看史书,甚或在关内道监军使府。经常也会看到两军杀阵,斩敌多少。自损若干的记录,但那时这一切都是抽象的数字,令他关注地只有结果,而引起慨叹的只是我军损失太大云云,只有象眼下这样亲临战阵,督战厮杀,尤其是面对战后血淋淋尸横遍野地战场。他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这每一个数字之后都是人,跟自己一样活生生会流血的人。原本,这里躺着的许多尸体在数天前还是活生生的人,守在河北道坚城之后的人,只因为他的一道促兵令,这些人放弃了城池。以血肉之躯与敌搏杀,最终尸横沙场,“难道是我太急了?难道是我错了?”。

莫名的感到呼吸急促,唐离猛吸了一口气,但吸进来地空气都腥咸的似乎要滴出水来,这感觉就象生喝了一口血。脑海中只是隐隐泛起这个念头,唐离就再也忍不住的猛然弯下身子呕吐起来。

“少爷,河东历来就没有多少食尸鹰,现在天上这么多,八成是从吐蕃高原上来的,它们飞的高,军中最好的神射手也够不着……”,玄甲护骑首领唐月没有听清楚唐离后两句悄声自问,正在说话的他转身看到唐离的异常,抢上一步轻拍着少爷后背地同时。低声劝道:“自大战开始您就没好好休息过。少爷别看了,咱们回吧!”。

唐离接过唐九递过的水囊。簌口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将一囊水全数灌进胃里,清澈而带有丝丝凉意的深井水似乎冲去了胃里,咽喉里和口中的腥咸,随手递过水囊,站直了身子的唐离长吐出一口气。

山丘下,一人策骑奔驰而来,只看他身上纯黑地盔甲,当知这骑兵正是隶属于哥舒翰贴身牙兵序列的黑甲护骑。

这骑士直接策马冲到唐离身前二十步远近时,才猛然一勒马缰,翻身下马时已是半跪在唐离身前,整个动作干净利索,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禀监军使大人,大帅请您前往军帐议事”。

等唐离到达二十万大军联营正中央的牛皮大帐时,见各路统军上将都已到齐,分立于帅案两侧,此时能到帐中都是军中高级将领,身上所穿不是制式黄金纹丝甲就是白银连山甲,此时群聚,诚然是灿然生辉,耀人眼目。帅案后面,披挂上黄金锁子甲的哥舒翰与年近半百,鬓发苍灰的高仙芝并坐,而在一边犹空着一张胡凳,显然是给他留的。

见他进帐,哥舒翰与高仙芝起身拱手,而满帐将领则同时躬身为礼,口中道:“末将见过监军使大人”,一时甲叶蔟响,甚有气势。

向帅帐后的两人拱手还礼后,唐离口中边道:“众将免礼”,边迈步向前走去,只是将要走到帅案时,唐离却又一顿脚步转回身去,走到案下左手第四员大将前站定,朗赞了一声道:“卸甲赤膊于敌阵中四进四处,虽血染半身犹不言退,浑将军,好汉子!”,说完,他更伸手在这将领肩上狠狠一拍。

就此一句,顿时让满帐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浑缄的身上,浑缄也是个在历史上有大名的人物,原本地历史中他就是凭借在平定安禄山之乱中以战成名,其光辉事迹是在唐军某次作战不利时,身先士卒赤膊冲杀,完全凭一己之表现鼓起士气,最终使唐军在局势不利地情况下反败为胜,其人被郭子仪亲口命为“本朝第一猛将”,并在郭子仪、李光弼逝去后,与李晟等另两人并称为“中兴三大名将”,年老之后以战功被召回朝堂,天子亲自拜相,荣宠而终。其人也是胡将出身,天生体格健壮,为人豪爽,最为手下心服的就是每遇战阵,他必然率先冲阵在前,且一旦杀出性子,最好卸甲赤膊冲杀,人称浑疯子,是陇西军中少有地能令吐蕃人闻名色变的猛将。因他这一上战场就不要命的做派很象年轻时的哥舒翰,是以哥舒对帐下这员猛将也偏爱有加,愈是如此,浑缄每遇战事也就越发拼死报效。时间长了竟成了公认的“陇西第一猛将”。今天白日地厮杀中更是率军冲阵四进四出,虽然身上带伤也绝不退缩,这一幕恰好被立于营中高处督战的唐离亲眼看见,是以才有刚才的举动。

大半年下来,唐离早已靠自己的表现赢得了陇西军上下的尊敬,满帐大将在侧,唐离独夸自己。尤其是最后那句“好汉子”更是掷地有声,浑缄躬身答谢时虽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有些发沙的嗓音还是显露出他心中地兴奋,对于一个靠破城的“跳荡功”由士卒走向军官地人来说,自己的表现能得到上官的认可就是最大的激励,更何况监军使大人还是在这样的场合,如此郑重其事的为他夸功!军帐之内浑缄也不便多说什么,但心中委实觉得跟着这样的上官干,不说流血受伤。就是死了也值!

浑缄谢礼之后,唐离再无多话直接往他地座头,坐下静听军议。将帅议事,监军坐帐这是规矩,一则是防止领兵将帅有什么异动,再则也为战后叙功罚过考虑,毕竟有这么个监军坐在帐中,战后无论功过当事人须都推诿不得。本来这个制度倒算不得坏。只是历史中实在有太多监军使摆不正自己的角色,出言插手具体战事指挥,他们本就是皇帝亲信,统军大将若是性子弱些就抵挡不住,由此不知引来多少无妄大败,又有多少士卒在他们想当然的纸上谈兵下冤枉而死。本来出于对哥舒翰的信任。以前军议时唐离从不坐帐,只是这次大战实在太过要紧,关系到王朝盛衰存亡,哥舒翰固然是坚请,他也没有推辞。

只是坐帐虽坐帐,唐离保持了自己的好习惯,在明知自己并无军事才能的情况下,绝不对哥舒翰及高仙芝的安排布置指手画脚,基本就是在军议中不发一言,任由随身而来的书吏依实记载。

这次军议如前几天一样。既对今天战事地总结。记功罚过,又是对明天战事的安排布置。前前后后持续了个多时辰才结束,等众将退去,唐离出帐时,天色早已黑沉,天际那轮血日也换做了弯窄的上弦月,射出清冷幽寒的冷光。

就在唐离看着那轮幽寒的上弦月失神的当口儿,就听身后一个略显苍老地声音道:“唐大人,今天你也尽够累了,快去休息吧!”。

唐离闻言,醒过神来侧身道:“高大人,你也没走?”。

“按说今日本该是我巡营,哥舒大帅执意要抢,老朽拗不过他,也只得允了”,伴随着低沉的笑声,高仙芝走到唐离身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牙儿后,似是自语般道:“晚霞如血,新月明幽,明天是个厮杀的好天气呀!”。

高仙芝调任潼关之前,本是安西都护将军,驻节在河西以西弹压护卫附属唐朝的数十个小蕃邦,其后防的守护及粮草辎重的供应线全仗陇西军护住,是以与哥舒翰早就认识,且交情也很不错,有这么个渊源在,此次两军会合之后就配合的很好,高仙芝也不自持年纪资历,主动将两军的指挥权交给哥舒翰,而哥舒翰对这位前辈老将也尊敬有加,象巡夜这种差事都一力主动的承担了下来。

凉意不减地夜晚,高仙芝这句话幽幽传来,竟使唐离不自然又想到了厮杀后尸血遍地地战场,微微的打了个寒噤,他地声音也飘忽起来,“是不是我错了?”。

无论是此前听说的传闻,还是当日在潼关的见面,再到此次领兵而来后两人这几天有限的相处,在高仙芝的印象中,唐离从来就不是一个软弱的人,这几天,身为监军的唐离与士卒们同起同睡,同时出战,虽不至于到一线冲杀,但在战阵中督战押阵的他从没有晚来过一刻,也没有早走过一刻,士兵们杀到什么时候,他就牢牢的在监军节旗下站到什么时候,无论搏杀的士卒在杀场上什么时候回头,看到的除了帅旗,还有的就是监军大人的节旗,虽然这些说来没有什么,但久在军中的高仙芝自然知道这对一个以诗才名闻天下的状元公、天子宠臣而言有多么难得。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印象,他对唐离地迷茫甚是吃惊。“错?唐大人何出此言?”。

“也许我不该这么急!我军身后有坚城可守,如果不是我这么急,大军尽可在城内以逸待劳,若是如此,就不至于死这么多人了!就因为我一道促战文书,二十余万将士放弃城池与敌人血肉搏杀,四万人。这才几天,四万人就这么死了……”。上弦月下,思绪复杂难言的唐离没有了往日的审慎,自然的将心中的想法尽数说出,这一刻,披着月光的他没有了素日的风采,有地只是一个青年的迷茫,甚至还有愧疚。无论他怎么适应这个时代,都无法抹去后世中深入骨髓地对生命本身的敬畏,四万人,当四万条生命压在自己身上时,这本就不是一个年轻人,尤其是一个象唐离这样背景的年轻人所能承受的。当然,如果他不来云州,没看到眼前这样血腥惨烈的场面。他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最多不过在听到这个伤亡数字时叹息一声,但也仅仅只是叹息而已。然而,当他真正亲眼见到这样的场面,亲眼见到大规模地杀戮在眼前上演,亲眼见到一个活人变成尸体的过程。他的心理不能不产生反应,尤其是当他想到这些人的死亡跟自己有关时,这种反应就变的更为强烈。

扭头看着身边这个少年得意、名动天下的青年,看着他月光下愈发苍白的脸色,看着他眉宇间透出的悲悯、追悔,甚至还有迷茫,高仙芝心头一暖,只觉心中与这青年地距离又拉近了几分,毕竟他这个天下兵马副元帅也是从士卒一步步做起来的,毕竟他这么多年的生涯都是在军中度过。他明白以唐离的年纪和身份能有这样的表现该有多难!

统兵多年。唐离这种症状高仙芝见的多了,他属下新兵第一次上战场见血杀人后。能完全没有异常地实在是微乎其微,依往常的惯例都是不与理会,慢慢的自然也就好了,若是有闹的太厉害的,几军棍下去也就不敢再闹了,慢慢的经见的多了也就习惯了,好兵不都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嘛!但是眼前这个人身份实在特殊,不能打,也不能不劝,被西陲风沙吹的一脸褶皱的高仙芝微微一笑,“错?当兵吃粮,就该为朝廷厮杀,命好地能博个出身富贵,命不好地战死疆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大人有什么错?”。

“如果不是我促战,他们就有坚城可恃,也不会死这么多人!”,唐离地话语只换来高仙芝又一个轻笑,“当兵厮杀还要选择战场不成?难道让他们一直躲在城后面?这样的兵是怂兵,最没用的兵。再说大人若真不促战,只会有更多人死,那时大人又当如何?”。

迎着唐离的目光,高仙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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