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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部分

盛唐风月-第571部分

小说: 盛唐风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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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冷哼了一声,旋即才仿佛想到和已经死了的人计较大没意思,一时有些意兴阑珊,“说起来,要不是我和阿姊当初拜托杜十九郎去救人,说不定她就香消玉殒了……算了算了不说她了,这两年我和阿姊一直让她在各处名山替我们还愿,只希望上苍也能庇佑她一些。”
  武惠妃心细,起初还没注意到这玉曜是谁,等听得玉真公主骂王守一,她立刻醒悟到金仙公主的这个徒儿是何许人,心中不禁一动。长安王元宝固然身为关中首富,名扬天下,但在官场上并没有太大的根基,只听说长袖善舞,很会做生意,在王公贵戚中间也多有好评,其女拜入金仙公主门下后,亦是在金仙公主身边呆的时间最长的女冠了,居然能够博得这两位金枝玉叶的青睐,聪敏灵巧可见一斑。
  既然之前的念想显而易见不太实际,她便索性大方地笑着建议道:“我倒是忘了,从前二位观主进宫,也常常带着她的,我倒是见过几次,三郎应不曾见过吧?那位玉曜娘子是长安王元宝之女,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很讨人喜欢,否则何至于让王守一也一度生出了歪心?”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王守一这个名字,李隆基顿时为之一怔,等玉真公主和武惠妃先后一说,他终于隐隐约约记起了当年王守一掳人的传闻。尽管事情最终只是以盗匪结案,不了了之,但他深恶王守一,便是由此而起。而王元宝白手起家,以一个琉璃坊创下如今的家业,在两京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了。只他是君父,总不可能因为好奇,就把人召入宫中看看,如今听说其女就在外头,他便欣然点了点头。
  “也好,宣进来让朕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以至于你们人人都赞一个好字。”
  今日陶光园之会,不同于平日奉金仙公主入见后妃能够随侍在侧,王容也和其他各家随从一道,都等候在外。等闲婢妇之流,自是等候在陶光园之外,而她和霍清则是在回廊入口,此外则是陪侍楚国夫人杨氏的一个大归杨氏族女,嗣韩王妃的一个出身良民的乳媪,宁王宅中的两个女官。几个人彼此大多数并不熟识,自然是各管个的,霍清因为深得玉真公主信任,刚刚瞧见李隆基进去后,便轻声说道:“玉曜娘子得做好预备,只怕随时随地都会宣见。”
  “我知道。”王容感激地看了霍清一眼,又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今天这种时候,身边有个伴,她才不至于太紧张,更不消说往日霍清来来去去,也帮过自己无数的忙。“霍清,谢谢你了。”
  “玉曜娘子哪来的话。”霍清常常奉玉真公主命去杜宅,同行最多的人就是王容,对待人谦和的她也一向很有好感,此刻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提醒一句,“金仙观主这两年总有些小病小痛,虽则御医调治,最终都平平安安,但总是令人担忧。观主转瞬就要四十了,此次为了玉曜娘子的事如此不遗余力,几乎就是存着嫁女儿的心思,所以,只希望玉曜娘子一会儿能够顺顺利利的。”
  这嫁女儿三个字让王容心中一紧,随即竟是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惭愧来。早先她在幽州和杜士仪话别的时候,就决定拜入金仙公主门下入道为女冠,可那只是为了打消别人觊觎的,甚至都不曾对金仙公主透露过自己的心思。可四年师徒情分,自幼丧母的她自然而然地把金仙公主当成了母亲,一想到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撮合她和杜士仪,她终于忍不住垂头掩饰了眼角的泪光。
  骗了她们这许多年,倘若此番事成,她是否该把一切和盘托出?
  “谁是玉曜娘子?陛下召见!”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这里等候的人齐齐为之一惊,众目睽睽之下,王容连忙上了前去应道:“是我。敢问这位内侍,陛下真的召见我?”
  “那还有假。”那内侍只是李隆基身边一个寻常伺候的人,打量了一下王容便客客气气地说道,“还请玉曜娘子随我来。”
  尽管这条回廊从前也走过,可此时此刻王容的心情却和从前截然不同。及至那小小的台阁将近,她渐渐露出了恰如其分的谨慎小心,随着入内之后便低头下拜道:“拜见陛下。”
  “平身吧,抬起头来。”
  今日既然本就是谋划了一定要面圣,在妆容上,王容也下了一番苦功夫。平日那般素面朝天不施脂粉自然要不得,但浓妆艳抹就更行不通,因此,她只是薄施粉黛,淡扫柳眉,眉间敷了宫中流行的梅花花钿,着重在颧骨和下颌上做了些掩饰,乍一看并不是十分出挑。果然,她敏锐地察觉到,李隆基的端详之中并未流露出别的意味,心里顿时放下了一桩心事。
  “就连不少官员第一次见到朕的时候,尚且还有人进退失据,她一介女子,确实从容大方。”李隆基细看王容相貌,只觉得身材容长高挑,但稍显瘦削,而五官轮廓虽则秀美,可颧骨和下颌过于突出,固然胜过宫中大多数妃嫔,却及不上武惠妃的妩媚丽质,因而那好奇之心也就纯粹了许多。他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问道,“朕且问你,为何要拜入八娘门下?你家世豪富,在道观中就不觉得清苦么?”
  此话一出,在场也不知道多少人暗自腹诽。
  洛阳的景龙女道士观,南北占去了道德坊半坊之地,至于长安辅兴坊的金仙观,占地不及,富丽尤有过之,在这样的道观修道还算清苦,那天底下还有什么富贵的地方?唯一值得同意的是,王容放着富家千金不错,而到金仙观随侍金仙公主修道,这种落差很不小。尤其是那些千金贵女多半是因为父兄的政治目的,数月或是一年便回了家,尤其是金仙公主身边,那是流水似的换人,而王容留的时间确实长。
  “回禀陛下,家父虽则如今豪富,早年间却是一度困窘到年节之夜,一碗肉汤尚且要妾和二位兄长分食。如今纵使家中再不缺银钱,但妾还不至于耐不得寂寥。”王容巧妙地把清苦二字改成了寂寥,顿了一顿方才继续说道,“至于为何拜入师尊门下,妾亦不敢隐瞒,实则有两大缘由。”
  “哦?说来给朕听听?”
  “一则是家父豪富,别人看到妾曾经代家父巡理产业,未免觉得奇货可居,能够人财兼得。妾不得不求一安身立命的清净之所度日。”
  知道这个缘由兴许会得罪很多求娶过自己的人,但在李隆基面前说实话远好过那些漂亮话,毕竟,天子要想知道从前旧事,探听起来不过是时间问题。因见李隆基面露哂然,显见料到了如此,她方才继续说道:“二则是我自幼通读《道德经》及不少道门典籍,师尊处既有各种珍藏,又常常有道门宗师往来,妾相随其间,总能另有所得。”
  “那为何是金仙观主,而不是玉真观主?”武惠妃突然笑吟吟地插话问了一句。
  “玉真观主处,相从修道者众;金仙观主处,相从修道者寡。要求清净,该选何处自然不言而喻。”
  “你呀你呀,还不如说我这里常常宾客盈门,动不动就是诗会文会,你嫌吵闹!”
  玉真公主扑哧笑了一声,这才看着司马承祯道,“司马宗主,不用看了,玉曜肯定不合适,阿姊是不会放人的!”
  她一面说一面对王容连连摆手道:“玉曜,见过陛下就罢了,赶紧退下吧!”
  李隆基被玉真公主这急急忙忙赶人的架势给逗乐了,当即目视金仙公主。金仙公主却是嗔怒地瞪了一眼玉真公主道:“阿兄面前也敢胡言乱语!”可怒过之后,她便和颜悦色地对王容颔首笑道:“玉曜退下吧。”
  见王容行礼告退,李隆基便若有所思地问道:“道兄不曾推过此女的生辰?”
  “都推了百八十个,怎会缺了她?”司马承祯轻松闲适地一耸肩,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要知道,这推八字是否适合,街头有的是卜者可以担当,可用不着老道去抢别人的生意。百八十个人中,若单单论八字,至少也有数十人和杜十九郎相宜,当然也包括她。但杜十九郎命格特殊,若非他还有个妹妹,险些便是天煞孤星,如今亦是命里太刚……”
  司马承祯一张口就是长篇大论玄之又玄的命理玄学,而且越说越是滔滔不绝,听得一大堆人面上糊涂心里更糊涂。而李隆基对这些玄学却颇有涉猎,等司马承祯说完,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道:“道兄可否陪朕在陶光园中一游?”
  见天子邀了司马承祯而去,余下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楚国夫人杨氏更是有些心不在焉,脑海中满满当当都是今日临行前儿子的话。
  “阿娘,我知道你一向疼爱惠妃,又和她走得近,但有时候不要什么都听她的!阿爷当年被冤故世,固然是怪不得她,可倘若不是因为她的关系,阿爷怎会被人算计牵累?而事后她确实施救无门,可叔父他们呢?如今叔父他们固然不再流放,可官职却没有还回来,至今还在那些外任的卑微小官任上。阿娘,即便没有惠妃,阿爷仍然是陛下的信臣,可有了惠妃,阿爷反而丢了性命。阿娘,哪怕是为了咱们这些子女着想,你也不应该再一味陷入太深了!”
  说这话的姜度,这时分正在对着洛阳宫的尚善坊北门一处酒肆雅座包厢中,和杜士仪对坐小酌。积善坊的北门,恰是有一座王毛仲所有的胡姬酒肆,而这尚善坊的一座,则是姜家当年所有,姜皎身死,姜家其他人被连累之后,这里曾经一度被低价出卖,而后李林甫得势,别人送了给他,他乐得借花献佛做个好人,又送还给了姜度。所以,如今在这种地方相会,姜度不虞有外人听见,说话自然恣意一些。
  “一晃你出去三年,两京之中旧貌换新颜,张说之下台,源翁仍旧不和人相争,宋开府则是一直当着他那西京留守,朝中杜李斗法,下头官员除非是根基雄厚的,仍免不了两边站队。至于宫中,惠妃一支独大,距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可就是这一步之遥怎么都跃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连儿子都有了。所以,你就变得很要紧了。”
  “原来阔别三年,我依旧还是个香饽饽么?”杜士仪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那是当然。宇文融出为魏州刺史的时候,颇为感慨你的提醒。我家表兄也在暗中说,你这人够义气。”
  姜度撇了撇嘴,这才笑吟吟地说道:“宋开府对你在成都令任上先判两税使,而后又主持茶引司的事亦是大加赞赏。宋开府什么都好,就是对于财计不甚了然,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直,他将来自然还会支持你。至于源翁,你是他在京兆尹任上取中的解头,而后好几件事又是给他大大争光,他不提拔你又提拔谁?如你这等年纪,身处这等地位又前途无量的,你给我找找第二个人看?比你晚一年得了状头的王摩诘,可是至今还没能调回来呢!”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被你这一说,我又想赶紧躲出京城算了!你阿娘那边,你真能有把握说通?”
  “那是当然。惠妃除却给你挑的宗室女,还物色了两个出身弘农杨氏,父祖却只是小官的闺秀,都是二八年华,秀色可餐,说实话我见犹怜,就养在我家。”姜度没好气地举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当然,这两个杨氏女不是给你的,是给太子准备的。不是为了去探听太子的虚实,而是以此让太子进退失据而犯错。我对这些已经厌恶透顶了,所以没有你这一说,我也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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