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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金瓶梅-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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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家去,我终不成阻挡他?此事便休了。若是他不起身,又好了,这光便有七分了
。待我买得东西提在桌子上,便说:‘娘子且收拾过生活去,且吃一杯儿酒,难得
这官人坏钱。’他不肯和你同桌吃,去了,此事便休了。若是他不起身,此事又好
了,这光便有八分了。待他吃得酒浓时,正说得入港,我便推道没了酒,再交你买
,你便拿银子,又央我买酒去并果子来配酒。我把门拽上,关你两个在屋里。他若
焦燥跑了归去时,此事便休了;他若由我拽上门,不焦躁时,这光便有九分,只欠
一分了。只是这一分倒难。大官人你在房里,便着几句甜话儿说入去,却不可燥暴
,便去动手动脚打搅了事,那时我不管你。你先把袖子向桌子上拂落一双箸下去,
只推拾箸,将手去他脚上捏一捏。他若闹将起来,我自来搭救。此事便休了,再也
难成。若是他不做声时,此事十分光了。这十分光做完备,你怎的谢我?”西门庆
听了大喜道:“虽然上不得凌烟阁,干娘你这条计,端的绝品好妙计!”王婆道:
却不要忘了许我那十两银子。”西门庆道:“便得一片橘皮吃,切莫忘了洞庭湖。
这条计,干娘几时可行?”婆道:“只今晚来有回报。我如今趁武大未归,过去问
他借历日,细细说与他。你快使人送将绸绢绵子来,休要迟了。”西门庆道:“干
娘,这是我的事,如何敢失信。”于是作别了王婆,离了茶肆,就去街上买了绸绢
三匹并十两清水好绵。家里叫了玳安儿用毡包包了,一直送入王婆家来。王婆欢喜
收下,打发小厮回去。正是:
巫山云雨几时就,莫负襄王筑楚台。
当下王婆收了绸绢绵子,开了后门,走过武大家来。那妇人接着,走去楼上坐
的。王婆道:“娘子怎的这两日不过贫家吃茶?”那妇人道:“便是我这几日身子
不快,懒走动的。”王婆道:“娘子家里有历日,借与老身看一看,要个裁衣的日
子。”妇人道:“干娘裁甚衣服?”王婆道:“便是因老身十病九痛,怕一时有些
山高水低,我儿子又不在家。”妇人道:“大哥怎的一向不见?”王婆道:“那厮
跟了个客人在外边,不见个音信回来,老身日逐耽心不下。”妇人道:“大哥今年
多少年纪?”王婆道:“那厮十七岁了。”妇人道:“怎的不与他寻个亲事,与干
娘也替得手?”王婆道:“因是这等说,家中没人。待老身东楞西补的来,早晚要
替他寻下个儿。等那厮来,却再理会。见如今老身白日黑夜只发喘咳嗽,身子打碎
般,睡不倒的,只害疼,一时先要预备下送终衣服。难得一个财主官人,常在贫家
吃茶,但凡他宅里看病,买使女,说亲,见老身这般本分,大小事儿无不管顾老身
。又布施了老身一套送终衣料,绸绢表里俱全,又有若干好绵,放在家里一年有余
,不能够做得。今年觉得好生不济,不想又撞着闰月,趁着两日倒闲,要做又被那
裁缝勒掯,只推生活忙,不肯来做。老身说不得这苦也!”那妇人听了笑道
:“只怕奴家做得不中意。若是不嫌时,奴这几日倒闲,出手与干娘做如何?”那
婆子听了,堆下笑来说道:“若得娘子贵手做时,老身便死也得好处去。久闻娘子
好针指,只是不敢来相央。”那妇人道:“这个何妨!既是许了干娘,务要与干娘
做了,将历日去交人拣了黄道好日,奴便动手。”王婆道:“娘子休推老身不知,
你诗词百家曲儿内字样,你不知识了多少,如何交人看历日?”妇人微笑道:“奴
家自幼失学。”婆子道:“好说,好说。”便取历日递与妇人。妇人接在手内,看
了一回,道:“明日是破日,后日也不好,直到外后日方是裁衣日期。”王婆一把
手取过历头来挂在墙上,便道:“若得娘子肯与老身做时,就是一点福星。何用选
日!老身也曾央人看来,说明日是个破日,老身只道裁衣日不用破日,我不忌他。
”那妇人道:“归寿衣服,正用破日便好。”王婆道:“既是娘子肯作成,老身胆
大,只是明日起动娘子,到寒家则个。”妇人道:“何不将过来做?”王婆道:“
便是老身也要看娘子做生活,又怕门首没人。”妇人道:“既是这等说,奴明日饭
后过来。”那婆子千恩万谢下楼去了,当晚回覆了西门庆话,约定后日准来。当夜
无话。
次日清晨,王婆收拾房内干净,预备下针线,安排了茶水,在家等候。且说武
大吃了早饭,挑着担儿自出去了。那妇人把帘儿挂了,吩咐迎儿看家,从后门走过
王婆家来。那婆子欢喜无限,接入房里坐下,便浓浓点一盏胡桃松子泡茶与妇人吃
了。抹得桌子干净,便取出那绸绢三匹来。妇人量了长短,裁得完备,缝将起来。
婆子看了,口里不住喝采道:“好手段,老身也活了六七十岁,眼里真个不曾见这
般好针指!”那妇人缝到日中,王婆安排些酒食请他,又下了一箸面与那妇人吃。
再缝一歇,将次晚来,便收拾了生活,自归家去。恰好武大挑担儿进门,妇人拽门
下了帘子。武大入屋里,看见老婆面色微红,问道:“你那里来?”妇人应道:“
便是间壁干娘央我做送终衣服,日中安排些酒食点心请我吃。”武大道:“你也不
要吃他的才是,我们也有央及他处。他便央你做得衣裳,你便自归来吃些点心,不
值得甚么,便搅挠他。你明日再去做时,带些钱在身边,也买些酒食与他回礼。常
言道:远亲不如近邻,休要失了人情。他若不肯交你还礼时,你便拿了生活来家,
做还与他便了。”正是:
阿母牢笼设计深,大郎愚卤不知音。
带钱买酒酬奸诈,却把婆娘自送人。
妇人听了武大言语,当晚无话。
次日饭后,武大挑担儿出去了,王婆便踅过来相请。妇人去到他家屋里,取出
生活来,一面缝来。王婆忙点茶来与他吃了茶。看看缝到日中,那妇人向袖中取出
三百文钱来,向王婆说道:“干娘,奴和你买盏酒吃。”王婆道:“啊呀,那里有
这个道理。老身央及娘子在这里做生活,如何交娘子倒出钱,婆子的酒食,不到吃
伤了哩!”那妇人道:“却是拙夫吩咐奴来,若是干娘见外时,只是将了家去,做
还干娘便了。”那婆子听了道:“大郎直恁地晓事!既然娘子这般说时,老身且收
下。”这婆子生怕打搅了事,自又添钱去买好酒好食来,殷勤相待。看官听说:但
凡世上妇人,由你十分精细,被小意儿纵十个九个着了道儿。这婆子安排了酒食点
心,和那妇人吃了。再缝了一歇,看看晚来,千恩万谢归去了。
话休絮烦。第三日早饭后,王婆只张武大出去了,便走过后後门首叫道:“娘
子,老身大胆。”那妇人从楼上应道:“奴却待来也。”两个厮见了,来到王婆房
里坐下,取过生活来缝。那婆子点茶来吃,自不必说。妇人看看缝到晌午前后。却
说西门庆巴不到此日,打选衣帽齐齐整整,身边带着三五两银子,手里拿着洒金川
扇儿,摇摇摆摆迳往紫石街来。到王婆门首,便咳嗽道:“王干娘,连日如何不见
?”那婆子瞧科,便应道:“兀的谁叫老娘?”西门庆道:“是我。”那婆子赶出
来看了,笑道:“我只道是谁,原来是大官人!你来得正好,且请入屋里去看一看
。”把西门庆袖子只一拖,拖进房里来,对那妇人道:“这个便是与老身衣料施主
官人。”西门庆睁眼看着那妇人:云鬟叠翠,粉面生春,上穿白布衫儿,桃红裙子
,蓝比甲,正在房里做衣服。见西门庆过来,便把头低了。这西门庆连忙向前屈身
唱喏。那妇人随即放下生活,还了万福。王婆便道:“难得官人与老身段匹绸绢,
放在家一年有余,不曾得做,亏杀邻家这位娘子出手与老身做成全了。真个是布机
也似好针线,缝的又好又密,真个难得!大官人,你过来且看一看。”西门庆拿起
衣服来看了,一面喝采,口里道:“这位娘子,传得这等好针指,神仙一般的手段
!”那妇人低头笑道:“官人休笑话。”西门庆故问王婆道:“干娘,不敢动问,
这位娘子是谁家宅上的娘子?”王婆道:“你猜。”西门庆道:“小人如何猜得着
。”王婆哈哈笑道:“大官人你请坐,我对你说了罢。”那西门庆与妇人对面坐下
。那婆子道:“好交大官人得知罢,你那日屋檐下走,打得正好。”西门庆道:“
就是那日在门首叉竿打了我的?倒不知是谁家宅上娘子?”妇人分外把头低了一低
,笑道:“那日奴误冲撞,官人休怪!”西门庆连忙应道:“小人不敢。”王婆道
:“就是这位,却是间壁武大娘子。”西门庆道:“原来如此,小人失瞻了。”王
婆因望妇人说道:“娘子你认得这位官人么?”妇人道:“不识得。”婆子道:“
这位官人,便是本县里一个财主,知县相公也和他来往,叫做西门大官人。家有万
万贯钱财,在县门前开生药铺。家中钱过北斗,米烂成仓,黄的是金,白的是银,
圆的是珠,放光的是宝,也有犀牛头上角,大象口中牙。他家大娘子,也是我说的
媒,是吴千户家小姐,生得百伶百俐。”因问:“大官人,怎的不过贫家吃茶?”
西门庆道:“便是家中连日小女有人家定了,不得闲来。”婆子道:“大姐有谁家
定了?怎的不请老身去说媒?”西门庆道:“被东京八十万禁军杨提督亲家陈宅定
了。他儿子陈敬济才十七岁,还上学堂。不是也请干娘说媒,他那边有了个文嫂儿
来讨帖儿,俺这里又使常在家中走的卖翠花的薛嫂儿,同做保山,说此亲事。干娘
若肯去,到明日下小茶,我使人来请你。”婆子哈哈笑道:“老身哄大官人耍子。
俺这媒人们都是狗娘养下来的,他们说亲时又没我,做成的熟饭儿怎肯搭上老身一
分?常言道:当行压当行。到明日娶过了门时,老身胡乱三朝五日,拿上些人情去
走走,讨得一张半张桌面,到是正经。怎的好和人斗气!”两个一递一句说了一回
。婆子只顾夸奖西门庆,口里假嘈,那妇人便低了头缝针线。
水性从来是女流,背夫常与外人偷。
金莲心爱西门庆,淫荡春心不自由。
西门庆见金莲有几分情意欢喜,恨不得就要成双。王婆便去点两盏茶来,递一
盏西门庆,一盏与妇人,说道:“娘子相待官人吃些茶。”旋又看着西门庆,把手
在脸上摸一摸,西门庆已知有五分光了。自古“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王婆
便道:“大官人不来,老身也不敢去宅上相请。一者缘法撞遇,二者来得正好。常
言道:一客不烦二主。大官人便是出钱的,这位娘子便是出力的,亏杀你这两位施
主。不是老身路歧相烦,难得这位娘子在这里,官人好与老身做个主人,拿出些银
子买些酒食来,与娘子浇浇手,如何?”西门庆道:“小人也见不到这里,有银子
在此。”便向茄袋里取出来,约有一两一块,递与王婆,交备办酒食。那妇人便道
“不消生受。”口里说着恰不动身。王婆接了银子,临出门便道:“有劳娘子相陪
大官人坐一坐,我去就来。”那妇人道:“干娘免了罢。”却亦不动身。王婆便出
门去了,丢下西门庆和那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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