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药可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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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喜欢灯盏呢!”虽是悲伤的话,却是喜悦口气,弄的彦成有点儿转不过闷儿来,只得说:“傻孩子!”说完自己转身去了门口,喊小二哥送洗脸水来。
小二哥送来的水里面飘着几片花瓣,散着淡淡幽香。彦成拉着灯盏站到盆边掬了水给他洗净脸,水珠儿挂在脸上,越发衬得那张小脸如花瓣般娇嫩可爱。彦成看得有些失神,灯盏喊了两声爹爹才忙敛了心神,替灯盏擦净了脸,从包袱中取了朱砂出来。
落在灯盏眉间的那一点朱砂,若鲜血般凄艳美丽。
外面马蹄声嗒嗒作响,彦成执笔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并不是一个普通马队可以发出的声响,这样的声响,只有辽国的战马方能发出。
☆、第六章
是辽军来了么?从他到了这里,就该知道辽军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他还没有带着灯盏好好玩过。
“爹爹,怎么了?”灯盏扯着彦成的衣袖,一脸彷徨眼含霜。
彦成笑笑,轻轻拍拍灯盏的头,手指掠过他眉间朱砂,淡笑道:“吾儿不知?”
“不知。”
“不知便罢,等下有爹的老朋友要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彦成一把薅起灯盏便扔到床上,青色床帐散下,登时挡住了床上的灯盏,彦成低声叮嘱:“千万别出来。”
耶律衡纪站在门口意味不明地笑着:“彦成,好久不见!”
“我倒想永不相见。”
“我却总想着再见你。”冷言冷语对耶律大将军显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他依旧笑若飘花,即便是万年的冰雪遇到他这笑,也定会消融。
彦成并没有笑,脸上的寒冰亦未消融,手心却满是汗水,强自镇定道:“你来所为何事?”
“你不知?”耶律衡纪勾唇一笑,邪魅非常。
“不知!”
“呵,这口气倒和你那小儿子像得很!”
“我尚未娶妻,何来的儿子?”彦成脸上挂着笑,心已快要跳出胸腔。
耶律衡纪听他不肯承认也不再提,只喊了声:“拿酒来!本将军要与故人同饮叙旧!”
“慢!你我各事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这酒,不喝也罢!”
逐客令已下,耶律衡纪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你果真如此讨厌我?”
彦成不禁失笑,他与他,不过是各事其主罢了,何来讨厌之说?
“彦成,我送你的剑,你还带着……”耶律衡纪瞥到房间桌上的那柄剑时,那满心的欢喜简直无法述说。
十多年了,他送彦成的剑,他竟还带着,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彦成的心里还是有他的,他们的那些往昔,不单单是自己没有忘记,就连彦成,也不曾忘记呢!这十多年的等候,不是白等的!
一瞬间,耶律衡纪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更不会记得他此番所来是为何事。他以为,他还是十三年前的那个少年,而彦成,依旧是十三年前的那个孩子……
那一年,耶律衡纪十六岁,是大辽最年轻的将军。
在从夏国回来的路上看到那个穿一袭紫貂裘的孩子,踏着满地枯草追赶一只狐。
天真稚嫩的笑脸,是耶律衡纪从来没有过的,忽然心生羡慕,便过去结识。
他说他叫彦成,是大将军的儿子,陪爹爹来边关探望旧部的。
呵,原来是圣朝那位百胜将军的孩子,难怪有如此风采。耶律衡纪很怕因为国别的不同,而失去与他结识的机会,便骗他称自己亦是圣朝之人,隐去了姓氏,只告诉他,自己叫做衡纪。
这一骗,就是三年。
他们结交了三年,踏遍了边关山水,打尽了边关鸟雀。彦成因为他,拒绝了同父亲一起回京,独自留在边关。
曾几何时,他独自踏上那些和彦成一起玩耍过的山,惊飞所有鸟雀。
佩剑,是最要好的时候送的。
那是年少的时候,特地遣人去寻来想自己用的,派出去的人直去了九年,才寻回来,自己却毫不犹豫的送了他。
剑,送出去就后悔了,不是舍不得,也是舍不得。
舍得的是剑,舍不得的是人。若不是因为这柄剑,彦成不会得知他的身份,更不会毫不犹豫地千里归京。
连句再会,都不曾给他留下。最要好的时候,亦是分别之期。
耶律衡纪在他走后,常常幻想千里之外的彦成是副什么模样:慢慢长大,鲜衣怒马,英姿勃勃。后来,细作们传回的消息中,提到了彦成受封护国将军。他由衷地替他欢喜,全然没有国别的芥蒂,只有对故人的思念。
“这剑好的很,我自然留着。”彦成笑得云淡风轻,十多年前的事情,他也记得,却懒得再提。现在的他,想保护的,是他的灯盏,是他圣朝边关的百姓。比起家国天下,那些随风逝去的友情,不堪一提。
正要逐客的时候,小二正捧了酒送进来。
“酒已来了,不如喝一杯可好?”耶律衡纪还沉浸在内心的喜悦中,并没有注意到对面彦成眼中冰雪。
彦成微微一笑,低声道:“不必了,耶律将军请!”
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没有丝毫犹疑,兜头落下。耶律衡纪知道自己的脸色现在一定难看的很,就连口中都泛起苦味了,那脸色又能好到什么样呢?艰涩的开口,声音嘶哑:“既然你不愿谈私事,那我们……就谈国事!”
☆、第七章
“国事?国事该和礼部谈,本官隶属兵部,怕是没资格和耶律将军洽谈国事!”
耶律衡纪冷笑一声:“你要我和礼部谈夏国王储之事?”
“夏国王储与我何干!”果然还是知道的,彦成桌下的手攥紧的太紧,指甲嵌入肉里,疼到了心头。
“定国将军莫要作态,把李戥盏交出来。”
“本官不认识什么李戥盏!耶律将军请回!”说着手已握上剑柄。
“李戥盏乃为夏国王储!全夏国正等着他回去继位!”耶律衡纪亦已握住刀柄,只待对方出手之时及时护住自己。
彦成敛下眼,不知该做何决定,灯盏,他的灯盏是夏国王储。
回去,继位为王,留下,寄我篱下。他会如何选择?
灯盏如星的眼,灼伤了彦成,他说:“爹爹,随灯盏回夏国可好?”
彦成抿着唇,并不开口。
“爹爹……”灯盏趴他膝上,说:“随灯盏回夏国可好……夏国的子民没有灯盏不行呀……大哥已战死沙场,夏国不可一日无君……”
默默闭上眼睛,生怕泪落下来。
早知他是夏国王储,看着他一次次拒绝来迎他回国的细作,便以为,他不会走了,不会离开……最后都忘记了他是王储之事,天真地以为,他可以一直呆在将军府,一直乖顺地做他的儿子,能够与他一文一武,共保圣朝江山。
终究,只是无妄的梦,他们怎逃得脱命运的桎梏。
那几许相思,怕是今生再无缘出口。这般也好,他不在身畔,那情欲自然也会渐渐消沉了罢。
“爹爹,你张开眼看看灯盏,你和灯盏说句话好不好?”灯盏哭了,泪已透过裤子润湿了彦成的腿。
到底还是心疼,张开眼看看他的小灯盏,想告诉他:宝贝,我们回家吧,夏国也好,辽国也罢,咱不管了,跟着爹回将军府。爷爷还在等你……
轻启唇,却是涌出一口鲜红,堪堪落在灯盏脸畔。
如玉容颜,霎时变色,苍白处若纸,艳红处,便似他眉间朱砂。彦成看着他的脸,分不出哪处是朱砂,哪处是自己呕出的血。
“彦成!”耶律衡纪惊叫一声,被灯盏的眼神硬生生地阻住了想冲过来的身子。
“本国家事自有本王处理,不劳耶律将军费心!将军请回吧!”灯盏没有站起来,依旧趴在彦成腿上,就连脸上的血,都不曾擦去。
耶律衡纪张张口还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退出房去,临走还替他们掩上了门。
直听着脚步声远了,灯盏才开口:“爹爹,我扶你回去躺下。”
“不劳夏王。”
“爹爹,灯盏不是有意瞒你……”
看着那满是歉意和不舍的眼,还有那张血泪模糊的小脸,彦成又怎么能狠得下心,狠话只说了一句,便再说不下去。
“爹知道,来,爹帮你把脸洗了,就跟他们走吧……夏国怕是等不了了吧,不然也不会求助辽国……”
灯盏抬起头定睛瞧着彦成,忽止住了泪,问:“那爹爹呢?”
“我自然是回将军府去。”
“不成,你得跟我回夏国。”
彦成揉揉灯盏的脑袋,强扯出个笑来:“傻孩子,你是夏王了……”
“不是,你就是我爹爹,我是夏王也好,什么王都好!爹爹就是爹爹!”
平日里一直觉得灯盏执拗的模样很可爱,此刻却令他心疼不已,再无法控制情绪,猛地一把抱住灯盏,喃喃道:“爹舍不得你呀,舍不得……舍不得……”
灯盏立即借坡下驴,说“舍不得就跟着我回去可好?”
“爹有爹的家国,你有你的天下,你我是不同的。”
“可是,灯盏的天下不能少了彦成。”
“你叫我什么?反了你了!”彦成抬手就要打他。
“是不能少了爹爹,是爹爹!”灯盏嘻嘻一笑,扑到彦成怀中使劲儿地蹭着。
伸出手用力抱住怀中的少年,真想就这样不分离了,什么定国将军,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忠孝仁义,都不要了,不要了……
他只要他的灯盏,只要他的宝贝儿子喜乐平安。
三日后,京中百姓风传:定国将军携子叛国……
多少人为其扼腕叹息,没有人去猜测原因。他们还沉浸在定国将军定国平乱的喜悦中,走不出来,唯有叹息。
只有老将军,坐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抛一把鱼食到池塘里,轻轻叹一口气:这池鱼是小灯盏养的,自打他走了以后,自己一直替他打理。其实他们离开那日,便知这一走,已是归期无望。
他并不怪灯盏,也不怪彦成,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九岁,能有多么坚定的信仰?
况且,若为了家国,硬生生地分开,必徒受一生相思。与其一生苦楚,不如快意一世。当年若自己能悟到此处,抛舍了这些虚事,灯盏怕就是自家儿子了吧?
在知道灯盏身份的时候,不是没震动的,不是因他是夏国王储,而是因灯盏是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管他叫爷爷,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但当他看到可爱的小灯盏时,又忍不住要抱到怀里,不为怀念旧人,只为真心喜爱这个孩子。
“小灯盏,爷爷想你了……”
☆、第八章
康定二年夏,夏王薨,后殉葬,二皇子戥盏继位。自此开了夏国不曾有过的盛世,史称‘启明盛世’。
同年秋,夏王戥盏封圣朝定国将军为国父,兵权尽归国父执掌,全夏国皆礼敬。
至此,圣朝百姓方知,夏王戥盏即将军府小少爷灯盏。
听着传来的消息,老将军微微一笑,又抛下一把鱼食,他的小灯盏果然是乖孩子。
“圣上,国父他……”小侍女望着御书房中的一众大臣,不知该不该把余下的话说出口。
现下的灯盏早已黄袍加身,坐拥了天下,他挥挥袍袖,留下一众臣子,自行走了出去,小侍女连忙跟上。直到走出了所有人的视线,灯盏才缓缓开口,声音低不可闻:“兴儿,国父他怎么了?”
被叫做兴儿的小侍女跪倒在地,瑟瑟地发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