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1949-第3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唐幻想,到这个地方来时,总有机会温习一下这种传说。绅士、学生、旅馆中人,俨然因为生在当地,便负了一种不可避免的义务,又如为一种天赋的幽默同情心所激发,总要把它的神奇处重述一番。或说朋友亲戚曾亲眼见过这种事情,或说曾有谁被赶回来。其实他依然和客人一样,并不明白,也不相信,客人不提起,他是从不注意这个问题的。客人想‘研究’它(我们想象得出,有许多人最乐于研究它的),最好还是看《奇门遁甲》,这部书或者对他有一点帮助,本地人可不会给他多少帮助。本地人虽乐于答复这一类傻不可言的问题,却不能说明这事情的真实性。”
显然,沈从文先生是不相信“赶尸”这种事情的。不过,他提到的“辰州符”倒是确有其物,其全称为“辰州辰砂神符法术”,就是在一张黄纸上画些特定的字迹、符号,再点上朱砂。朱砂其实是一种传统中药,传说中又有驱鬼降魔的功效,因此被广泛使用,特别是在道士或巫师作法的时候。而辰州产出的朱砂即辰砂属于国内上品,加上“辰州符”与神秘的赶尸联系得太过密切,因此名声远扬。
要知道,历史上的辰州就是现在的沅陵、辰溪一带。赶尸就是以此地为中心,北到朗州(常德),西到涪州(重庆涪陵)、巫州(重庆巫山县),南到云贵,东到靖州。在传说中,这一区域是鬼国辖地。再远,僵尸就赶不动了。
听到贺二虎嘴里说出“赶尸”二字,帐篷内一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什么赶尸?你见着啦?他奶奶的,你想扰乱军心是咋的?”郑排长首先瞪起眼睛。
“你们偏要问,我当然要如实回答了。”贺二虎委屈地嘟囔着。
柯山向郑排长摆摆手,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条路是赶尸的?”
“人们都这么说。”
“你说你曾经走过那条路,那么你亲眼见过赶尸的吗?”柯山生出好奇。
“不好说。”贺二虎犹豫一下,“算是吧。”
人们再次面面相觑,小石握枪的手都有些汗津津的了。
“什么叫‘算是吧’?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柯山紧追了一句。
“真的不好说。”贺二虎说完,两只手交替抚捋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眼神似乎都有些茫然了。
“到底怎么回事?”郑排长真的有些急了,“你一块儿都给我说清楚。”
原来,贺二虎之前除了贩私盐外,偶尔还会帮人家运鸦片。在当时,由于鸦片税对于官、匪,特别是地方武装,都是一项重要的经济来源,因此稽查得很严,于是有人就想出以赶尸的名义贩运鸦片,因为不论是官、民、匪遇到都会主动避开,谁也不会去讨这种丧气。贺二虎就曾身缚鸦片、套上黑袍装作僵尸走过几次。
“我就撞上过一次,当时互相一侧身过去了,我也只是偷偷瞄了一眼。你想呀,我们是假的,他们是真是假可不就是不好说了。”贺二虎心有余悸地说完,又像是自我安慰似的说,“听老人们讲,当年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被清军在四川剿灭后,一些散兵就是装成僵尸途经湘西回广西老家的。”
此时,一名炊事兵走进来,将帐篷内的人吓了一大跳。
“连长,是不是……”炊事兵感觉到气氛不对,犹豫起来。
“怎么了?”史克强扳起面孔说道,“什么‘是不是’的?”
炊事兵连忙立正敬礼,“报告连长,第一锅肉已经炖好了,是不是让新来的同志们先吃?我也好炖第二锅。”
“这还用请示!赶紧去吧。”
“是。”
炊事兵转身刚要走,史克强挥手又把他叫住,“回来,给军直警卫营的张排长他们留够了。”
“是。”
“吃剩下的骨头要收回来,熬汤炖菜用。”
“是。”
炊事兵走了,帐篷里又陷入沉默。良久,柯山严肃地说:“史连长,郑排长,我建议:这件事要严格保密,谁也不许再扩散了。”史克强、郑排长点头表示认可。柯山转向贺二虎,“尤其是你。再有,你是本地人,为了保密,你就待在这里面不要随便出入,免得碰见熟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有事要事先请示,明白吗?”
“还……还有别的吗?”贺二虎满眼戒备地看着柯山,抓着枪的手不由得加了把力。
“执行命令就行了。”柯山加重了语气。
“明白。”贺二虎面露喜色,“我懂规矩,从今以后不管有事没事,我就跟小石绑在一起了,他到哪儿我到哪儿,我到哪儿就让他跟我到哪儿,没有你发话,我绝不乱跑。”见柯山很不满意地看着自己,随即立正挺胸,“坚决执行命令!”
其实,柯山之所以下达这样的命令,主要还是出于对贺二虎的不信任,况且此次任务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因此拉下脸来如此行事。在他看来,这已经做到了顶点。不过在贺二虎看来,对方毕竟没有下自己的枪,这对于一个久走江湖的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信任,而被怀疑不过是常态而已,所以就有些面露喜色。由于双方的行事标准不一样,因此反而在无意中达成平衡和默契。
此时,一名战士进到帐篷,“报告,军部询问:上次联络提到的人员是否到达?”
“已经到达。”史克强说道。
休息了一会儿,柯山想到周围看看地形,让史克强派一名战士带路。
“派什么战士,你这个军部来的领导,当然要由我亲自陪喽。”史克强爽快地一拍胸脯,“正好我也要去查岗。咱们就搂草打兔子,捎带脚一起去吧。”
“指导员巡山还没回来,你再走……”柯山有些犹豫。
“没事。”史克强满不在乎地说,“在作战部队中,连长的伤亡率是最大的,死了连长还不打仗了?放心吧,早有安排。”随后,向帐篷外喊道,“通讯员!”
那个虎头虎脑的通讯员从外面一探头,做着随时跑开的姿势,“到!”
“通知1排长到连部来值班。”
“是!”
很快,1排长跑步钻进帐篷。史克强给他和柯山做了介绍,然后交待好工作,便和柯山向后山走去。
通讯员在前面领路,史克强却故意放慢了脚步。柯山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但并没有发问,按照他的性格是要等待对方主动开口。
“刚才有人在,我也没敢问。”史克强终于忍不住了,“你来这儿到底是什么任务?难道还跟我保密?”
这倒令柯山真的惊讶起来,疑惑地看着对方,“你没接到通知?”
“我接到的通知,只是说有同志要来,让我们做好配合工作。”
柯山随后将邓德乾一事向史克强做了介绍,最后说道:“这支突击队是由国民党正规部队尉官以上人员组成的,因此其渗透力和战斗力不容忽视。不过按照他们的行程来看,至少要在两天后才能赶到,我们要充分利用这段时间。”
事实上,柯山估计错了,邓德乾已经带队到了石田坳附近。那天晚上,邓德乾绕过柯山他们,在向老爹的引领下,走上猎人小径直奔辰溪。由于这支突击队的成员多是北方兵,不善走山路,因此行进速度缓慢,又要赶在22日暴乱后的两天内趁乱突袭粮库,邓德乾和向老爹便决定换上解放军军服冒险上了公路,并劫持了一辆军车……
“哦?”史克强的脸上凝重起来,犹豫一下说道,“当时给我们下的任务很急,因此是轻装前进,我的副指导员押着辎重在后面。可能是为了保密吧,我们辗转了几个地方才到这里的,因此与副指导员失去了联系,目前战士们身上的弹药只够打3次冲锋的。”
“你们来这里几天了?”
“8天。”
“有没有派人去找?”
“派出去两拨,现在人手紧,就不敢再派了。”
“路口上不是有战士嘛,没有顺便试图联络?”
“前一阶段部队都是夜间行动,根本看不出来谁是谁。我们执行的是秘密任务,不能与其他兄弟部队有过多接触。况且,战场纪律也要求我们不能问对方番号,只是对答口令然后放行,而且基本上是沅陵方向过来的。开战后,反而很少有部队通过,应该是进山剿匪去了。”
“你们不是有电台吗,怎么不向军部联络查询?”
“目前,只能在每天早晚6点钟各例行联络一次,我们这里也只能是‘一短一长再一短’,表示一切正常就可以,其余时间必须保持电台静默状态。况且,”史克强犹豫一下,“这种事怎么好惊动军部。再说当时也不知道情况这么危机。”他顿了顿,“也许我派出去的战士已经找到副指导员了。”
“这种事怎么能够存有侥幸心理。”柯山埋怨道,随即叫住前面的通讯员,示意向回走,同时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按照所知的部署情况推断,会同军分区应该经怀化北上,负责辰溪、溆浦一带的剿匪任务,指挥部应该会放在这两地的县城。也许,那位副指导员正带着辎重在辰溪或溆浦县城找连队的下落呢。
柯山不由得加快脚步,低声对史克强说:“既然敌人已经知道粮库的准确位置,咱们就不要再墨守成规了,要打破电台静默的规定,直接向军部汇报这里的情况,特别要讲明由于沟通不畅,后勤部门已经撤离,造成警戒力量不足。另外,我不是带来一辆汽车嘛,你现在就派人到辰溪和溆浦县城请求增援,至少要将弹药补足,同时联络副指导员。”
“好,回去我马上布置。”
柯山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洪江人民银行有个叫郑文琴的女同志,你认识吗?”
史克强不怀好意地笑着反问,“公事,还是私事?”
“私事。”低头行走中的柯山并没有看到对方的表情。
“怎么又惦记起别的女同志了,你和欧阳丹的事了结了吗?”
“什么欧阳丹的事!是一个朋友托我带给她东西。这种事儿你也信。我的家庭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柯山随即反应过来,一笑,半真半假地说道,“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她呢?”
史克强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嘴上却说:“谁说的?自从让你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我哪里还敢。”随后连忙将话题岔开,“那个叫什么琴的女同志,我不认识。我们是基层连队,与地方机关接触很少。对了,谁托你给她带东西的,不是咱们南工团的吧?”
“不是。那人叫杨沁,他们是华北大学的同学,后来被编在解放军第105大队,是在咱们之后南下的。”
“杨沁?洪江军管会的那个?”
“对,就是他,前些时候被抽调到了永顺军管会。你认识他?”
“认识。当时有一些人得了疟疾,军部从沅陵派来一个日本军医,我连负责他在会同时的警卫工作。杨沁就是病号之一,要不是抢救及时,险些就去见马克思了。”随后,史克强一脸不解地说道,“咱们四野有朝鲜兵我倒是知道,我们连就有好几个。居然还有日本人,当时还真吓了我一大跳。”
“那个日本军医没挨战士的打吧?”柯山曾经多次听说过类似的事情,便随口问道。
“还好,我们连的战士因为事先做过思想工作,没什么事。倒是有几个重病员,迷迷糊糊地听到日本话,伸手就乱抓乱挠,非要跟他拼命,幸亏被战士给摁住了。”
“还好没出大事。”
“谢天谢地吧。当时给我的命令是要确保军医的安全,不论是被敌人还是我军战士伤害了,都要拿我是问。我当时还纳闷呢,我们的战士怎么会伤害自己的军医,那可是给个团长都不换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