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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部分

血腥的盛唐-第3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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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农民起义”带给中国的,无非只是用一种“以暴易暴”的方式,不断重复并强化“一治一乱”的历史循环而已。无论历代农民起义最终有没有获得成功,都无助于中国摆脱专制制度的禁锢和束缚,也无助于中国走出几千年不变的循环怪圈。因为归根结底,无数的黄巢们揭竿而起的最大动力,不过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彼可取而代之”这种黄袍加身的梦想罢了;而他们的“革命”结果,充其量也就是通过暴力手段完成政治权力和私人财产的转移而已。即便他们成功摧毁了旧王朝,历史也仍然是在原地踏步,甚至有可能出现倒退。因为新政权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有可能比旧王朝更专制、更腐败、更黑暗。

既然黄巢们本来就不具备制度变革、文化创新的诉求和愿望,更不具备相应的智慧和能力,那我们凭什么认定他们能推动社会进步和历史发展呢?

【狼虎谷】

广明元年十二月十一日,为了让长安士民对李唐王朝死心,黄巢下令屠杀了所有来不及跑掉的滞留长安的李唐宗室成员。

连婴儿都没有放过。

十三日,黄巢在大明宫含元殿即皇帝位,国号“大齐”,改元“金统”,封其妻曹氏为皇后,任命尚让为太尉兼中书令。

一个所谓的“农民革命政权”就这么建立起来了。

不过可惜的是,到头来,黄巢还是没有革掉李唐王朝的命,自己的脑袋反而被革掉了。

就在黄巢称帝的同时,僖宗李儇和他的流亡朝廷一路逃到了兴元(今陕西汉中市)。惊魂甫定之余,僖宗匆忙下诏,命诸道出兵收复京师。数日后,附近诸道的勤王之师相继来集,可兴元的物资和粮食却极度匮乏,根本供养不起这么多军队,也无法长久支撑流亡朝廷的用度。最后,在田令孜等人的劝说下,僖宗只好沿着当年玄宗的逃亡路线进入蜀地,于第二年元月二十八日抵达成都。

随后的日子,僖宗一再下诏,命时在淮南的功臣高骈征讨黄巢。

僖宗对高骈寄予厚望。他相信,这个能征善战的高骈当初既然能够平定安南、击退南诏,如今也一定有本事光复长安。

然而,僖宗没有料到,此时的高骈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忠于朝廷、急于建功的高骈了。如今,高骈一人身兼淮南节度使、盐铁转运使、东面都统等多个重要职务,手中既有兵权又有财权,俨然是一方土皇帝。有道是位子决定思维,屁股决定脑袋,眼下的高骈最关心的只是如何保有自己的既得利益,而根本不是社稷的安危。所以,接到僖宗的诏令后,高骈一直以各种借口推托,始终不肯出兵。

宰相王铎料定高骈已经心存异志,于是再三向僖宗请求亲自出征。中和二年(公元882年)正月,僖宗任命王铎为主帅,率忠武节度使周岌、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河阳节度使诸葛爽、宣武节度使康实等诸道兵马征讨黄巢。与此同时,僖宗罢免了高骈的东面都统之职,不久又免其盐铁转运使之职。高骈大怒,从此不再上缴赋税,公然与中央决裂。

对于高骈的反目,僖宗极为恼火,但却无可奈何。

因为,自从黄巢横扫天下、入据长安后,大唐帝国便已逐渐陷入分崩离析之局了。如今,不仅高骈在淮南与中央分庭抗礼,帝国的四面八方也都燃起了叛乱的烽火,如浙东、魏博、荆南(治所在今湖北江陵县)、邕州(今广西南宁市)、平卢(治所在今山东青州市)、怀州(今河南沁阳市)等藩镇州县,都相继发生了动乱,就连僖宗目前所在的西川,不久前也刚刚爆发了一场兵变。此外,这几年来,割据忻、代二州(今属山西)的李克用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对四境的袭扰,大有称雄北方之势……

总之,所有迹象表明——此时此刻,流亡西川的李唐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已经越来越弱,帝国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了。

王铎亲赴前线之后,诸道官军开始从各个方向陆续往京畿一带集结。黄巢的势力逐渐萎缩,只保有长安和同、华二州(今属陕西)。然而,半年多下来,尽管王铎率领各军对长安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但却只能与黄巢进行拉锯战,始终没有取得任何突破。一直到这一年九月,黄巢麾下一员猛将的投诚,才让僖宗朝廷看见了一丝平定黄巢的希望。

这个在紧要关头出卖黄巢的人,就是朱温。

朱温,于大中六年(公元852年)出生于宋州砀山(今安徽砀山县)的一个小山沟。跟历史上的所有开国皇帝一样,这个未来的后梁太祖一出生就带上了神话光环。据《旧五代史》记载,他出生的那天,他家的茅草屋突然红光冲天,邻人大惊失色,以为着火了,赶紧跑来扑救。可跑到房前才发现,朱家好好的,什么都没发生,唯一跟往日不同的是——里面传出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众邻人啧啧称奇,都说此儿绝非凡胎,将来必有一番造化。

朱温诞生时的这个神迹,与五百年后出生在安徽凤阳的那个朱重八一模一样。这是巧合还是有意识地“借鉴”,我们不得而知,但有一点不难看出中国人的想象力实在贫乏,乃至帮皇帝编个神话都要撞车。

朱温虽然带着神迹出世,但小时候的家境却不太好,父亲老早就去世了,寡母无力抚养他们兄弟三人,只好把排行最小的朱温送给邻县一个叫刘崇的人收养。

也许是因为父亲死得早,从小没人管教,所以朱温长大后变得性情暴戾,好勇斗狠,什么营生都不想干,成天游手好闲,打架斗殴,极为乡人鄙视。他养父刘崇怒其懒散,动不动就拿棍子揍他。

在养父家里,唯一疼朱温的人就是刘崇的老母亲。这位老妇人时常告诫家里人说:“朱三不是常人,你们应该善待他。”家人很不屑,问她何故。老妇人说:“他有一次熟睡,我忽然看见他化成了一条赤蛇。”言下之意,朱温有天子之象。

家里人听了,无不嗤之以鼻。

就朱三这种好吃懒做的货色,也能当皇帝?做梦去吧!

没人肯信老妇人的话,自然也就没人肯给朱温好脸色看。而朱温则不以为意,继续过他那小混混的日子,既不务农,也不经商,更不想读书应考。

朱温就这样混到了二十多岁。当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个泼皮无赖彻底绝望的时候,属于朱温的时代来临了。

乾符年间,各地农民起义风起云涌,黄巢也在曹州(今山东定陶县)一带纵横驰骋,朱温立刻投奔到了黄巢麾下,由于作战勇敢,很快就成了领兵队长。

随后的几年,朱温跟随黄巢南征北战,屡立战功,迅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将领。黄巢攻克长安后,命朱温率部驻守东渭桥。不久,朱温设计招降了唐将诸葛爽,从而再立大功,旋即被黄巢任命为同州防御使。

同州是黄巢政权在长安东面的最主要屏障。黄巢把这样的战略重地交给朱温,足见对他的赏识和信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朱温已经敏锐地预感到了黄巢政权即将败亡的命运。随后,朱温断然斩杀了黄巢派到他身边的监军宦官,举城投降了李唐朝廷。

朱温的投降,无异于斩断了黄巢的一支臂膀,同时也把势穷力蹙的黄巢政权进一步推入了绝境。

得知黄巢骁将朱温倒戈,僖宗大喜过望,当即任命他为同华节度使,不久又改任其为右金吾大将军、河中行营招讨副使,并赐名“全忠”。

此刻的僖宗当然不会料到,短短二十年后,这个朱全忠就将成为帝国的终结者,一手颠覆三百年的大唐江山。

中和二年十二月,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以“雁门节度使”作为交换条件,成功招降了骁勇善战的李克用。僖宗大喜,随即加封李克用为“东北面行营都统”,命他全力征讨黄巢。中和三年(公元883年)二月,李克用率兵进围华州,于三月将其攻克。

至此,同、华二州相继失守,长安门户洞开,困守孤城的黄巢已经陷入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绝境。四月初八,李克用率先从光泰门攻进长安。黄巢力战不敌,只好焚烧宫室,从蓝田方向突围而去。

长安光复后,李克用因功升任河东节度使,朱全忠升任宣武(治所汴州)节度使。僖宗随即命他们会同忠武节度使周岌、武宁节度使时溥一起肃清黄巢余部。

五月,黄巢率余部窜至蔡州(今河南汝南县),发兵攻城。唐朝守将秦宗权兵败城破,投降黄巢。此后的一年里,黄巢与秦宗权合兵一处,兵威复振,又在中原大肆劫掠。朱全忠、周岌与时溥勉力围剿,却始终不能取胜。

中和四年(公元884年)二月,眼看朱温等人与黄巢基本上打得两败俱伤了,李克用才从容出手,率军渡黄河南下,于五月在中牟(今属河南)北面大破黄巢军队,砍杀一万余人。黄巢军队一举溃散,尚让率部众投降时溥,其他的将领投降朱全忠,黄巢带着最后的残兵不足一千人东走兖州。李克用一路穷追不舍,一直追到了黄巢的老家冤句。

由于马不停蹄地奔走了两百多里,人马都已极度疲乏,骑兵中能跟上的只有几百人,加之粮草已绝,李克用只好率兵撤回汴州,在城外扎营,准备稍事休整后再行追击。

中和四年五月十四日这天,当李克用带着他那支悍勇无匹的沙陀军队进入汴州城时,宣武节度使朱全忠的心里忽然涌出了几个念头。

念头一:这沙陀人李克用果然名不虚传,打仗确实了得。

念头二:收复长安他抢了首功,眼下大破黄巢他又出尽了风头,如果再让他亲手灭了黄巢,那他就成了帝国的头号功臣,再加上他手下这支所向无敌的沙陀军,到时候,天底下还有谁能和他李克用抗衡?

念头三:如果真让李克用走到了那一步,那我朱全忠凭什么和跟他一较短长?

念头四:如今的天下,有朱全忠,就不能有李克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念头五:啥也别想了,先下手为强。

当天,朱全忠便向李克用发出了热情邀请,硬是请他住进了上源驿的高级宾馆,随后又举办了一场丰盛的宴席。席间,朱全忠不但对李克用礼遇甚周,而且态度十分谦恭。李克用三杯酒下肚,倨傲的神色就浮了上来,言语之间盛气凌人,根本不把朱全忠放在眼里。朱全忠一边赔着笑脸不停劝酒,一边冲身边的大将杨彦洪使了个眼色。

李克用和随从们很快就喝得酩酊大醉,没有人注意到杨彦洪很早就悄悄离席了。

酒宴到黄昏才告结束,李克用已经烂醉如泥,左右刚把他搀起来,四周就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突然间,朱全忠的军队就像潮水一样漫了进来。那一刻,亲兵们的酒一下子全醒了,可李克用依旧不省人事。亲兵们一边奋力抵挡,一边用冷水浇醒了李克用。

大梦初醒的李克用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在心里把朱全忠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一遍,然后抓过弓箭跳了起来。虽然仍旧有些头重脚轻,但他接连射出的几箭还是不偏不倚地射入了几个宣武士兵的心脏。

此时,宣武士兵开始在四面纵火,烈火浓烟顷刻就把他们包围了。左右亲兵拥着李克用翻过院墙,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在枪林箭雨中突围而出。他们最后逃到汴州南门,亲兵用绳索把李克用缒下城墙,总算让他逃过了这场劫难。可是,那天跟随他进城的三百多名亲兵却全部战死……

李克用和朱全忠就这么结下了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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