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行缓缓-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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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上烦心事了？”从旁边飘来一个女声，好像在哪里听过，然后感觉旁边有人坐下，我转过头看她，缓缓放下酒瓶，渐渐回想起来，然后向后靠着，淡淡笑开，说道，“哈哈，没想到居然来了这里！”
　　“看来你还记得我？”她也笑开，精致的妆容便如花般绽放，她顺手拿起桌上的酒瓶，伸过来，我会意地碰了碰，她很豪爽地仰头喝了两口。
　　“你第一次出场太惊艳，第二次见面太意外。”我如实说道。
　　“哦，是吗？”看着她依然浓艳的妆容，搭配着火红的紧身连衣裙，仿若回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刻，四年的时间，对她而言，竟然好像只是悄
　　然一个转身，什么都没有留下。
　　“你还是这么漂亮。”我由衷地赞叹道。
　　“都是假的。”见我惊讶地望向她，她扑哧一声笑了，戏谑一般地说，“一看你就知道不是经常化妆的人，来，姐姐今天给你特别服务。”说着拉我起身，不知为什么，对着她居然一点防备都没有，很自然而然地就跟着她走。
　　她将我带进里间，说是她的办公室，我看着一点也没有办公室的样子，更像是她的私人化妆间，好几面大大的镜子挂在墙上，满足全方位视角的自恋，桌上好几个大大的化妆箱，我的表情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大概酒精摄入过多，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我很清醒？
　　“哈哈，瞧你！”她先嘲笑我一番，然后将我按在椅子上，娴熟地打开化妆箱，抄起家伙就在我脸上摆弄起来。我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任她摆弄，有种感觉，脸不是我的脸。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浓墨重彩，既像唱京剧的旦角，又好像是跳梁的小丑，不禁脸色有些哭丧，但被浓妆遮盖着，不知道她有没有觉察。
　　“喂，别打击姐姐的自信心啊，看你这哭腔，姐姐要质疑一下自己十几年的功夫了！”听着她的腔调，我不禁喷笑一声，心里却在想，这么浓的妆，也能看见下面的表情？
　　“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很亲切？”我不禁脱口而出。
　　“那是因为你今天比较脆弱，而我正好像天使般温柔地出现在你面前。”她的表情表现得很柔和，很淡然，认真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说，“ok，搞定！”我凑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地看着，她在一边说道，“先直接在眼妆上覆盖烟灰色系，眼尾上挑很常用，京剧脸谱中的眼尾都是上挑，这样可以显得人很精神。给你涂浅色眼影时，加了一些咖啡色的颜色在眼窝处，使眼部显漂亮而不浮肿。我还在后眼角给你贴了几丛假睫毛。这是先用一层蓝色的睫毛膏，然后用深棕色的睫毛膏再涂一层，让眼睛变得亮起来。然后是用海绵轻拍将腮红减淡，从苹果肌一直将颜色扩充到眼睛下方，突出你的眼妆，用自然色的唇线来勾画唇形，用一点唇蜜将你的双唇是饱满而微微闪光的。”
　　“好像带了个面具，人也变精神了。”我仔细看了看，好像不是我自己了。
　　“这就是化妆的好处，你可以随时随地隐藏自己，还可以百变。”话里有话，她一边收拾，一边说，“何墨怎么跟你介绍我的？”
　　“恩？他说你是他阿姨，从小最疼他。”他是这么跟我讲的，但是我知道，他是骗人的。
　　“呵呵，就知道。”她这么说了一句，脸上的笑意没有褪下，却明显浮上几丝悲伤，这就是为什么她一直化浓妆的原因吗？“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已经是
　　10年前的事情。那是我妹妹硬拉着我去见的，父母一直在外做生意，我有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所以一直由着她胡闹。我以为她经历过一些事情，总会学着长大一点，谁知道——”
　　“我知道我不该打断的，可是。。。。。。”她淡淡看我一眼，表示知道，微微摇头，表示没什么，然后她继续说道，“你其实很聪明，只是拒绝看明白而已。”她在旁边坐下，语气里透着无力。“我只是忽然想讲出来，这件事情，藏在我心里，很久了。你应该能体会到，心很累。”
　　“。。。。。。”我刚想张嘴，她示意我不要出声，起身走到一边，打开了衣橱，我看着她很专注地挑着，不忍打断，于是安静地等着，慢慢地感觉到有些疲倦。
　　“这件，试试看？”她右手举着一件宝蓝色长裙，见我迟迟没有应声，直接拉我起身，将我推进更衣室。我倚靠在墙边，这个时候，穿裙子对我来讲已经是高难度的技巧，弄了很久，还没有完全弄好，她似乎也不着急，很有耐心地等着我。
　　“我就猜你这时候该来了。”敲门声后，她这么说道。
　　“她呢？”
　　“不在。”
　　“阿仁说你——”
　　“呵呵，上次是小魏，这次是阿仁，你在我这里还收买了谁？”
　　“。。。。。。”
　　“何墨，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她不是我妹妹！”随即，关门声后一切回归平静。
　　我不受控制地滑坐在地上，她听见声响进来，想要扶我起来。
　　“呵呵，不好意思啊，我已经很努力地想站着的，但是，好像，酒真的喝多了点，有点不太稳，而且，你看，裙子也没穿好。”我靠在墙上，抬手给她看，我穿得乱七八糟的裙子，她看着我，眼里有些歉意。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再让他活在我妹妹阴影下，已经够了，我妹妹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一切该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每个人都应该过新的生活。”她一边替我整理着裙子，一边说着，顺便将带子绕过肩头，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
　　“所以我就该承受着一切吗？”我推开她伸过来的手，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今天……算了，谢谢你给了我这么漂亮的一个面具。”
　　临出门时，我忽然想到什么，缓缓回头送了她一句，“你的面具似乎还不够好，至少让我觉得你喜欢他。”听到我这么说，她微微一愣。
　　“你要去哪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语气有些着急。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彻头彻尾，我就不属于这里。”我绽开一个相当灿烂的笑容，然后摆摆手。
　　如果一个人不断否定自己，否定自己的感情，否定自己的人生，否定自己的价值，那么，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不是该放
　　弃所有？！
　　坐上出租车，司机问我去哪里，我想了想，说去孤儿院，想来想去，也只有那里。人的心境果然是会随着时间而改变的，小时候还觉得那里是最恐怖的地方，做梦都想着要离开，长大了才发现那里才是人间天堂。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最多也只是皮肉痛，不会像今天这样，让你想放弃一切。
　　


☆、第五十六章

　　我只是坐在孤儿院门前的石凳上，就像以前一样，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前面，明知道不会有奇迹发生，还是傻傻地心怀期待，现在想来，是不是从小我就有犯傻的潜质？终于有一天，一对夫妇模样的人来这里，我觉得这应该就是希望，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今天。
　　我跑上去，抓住他们的衣角，恳求他们收养我，他们一脸为难的表情，我就哭着恳求他们，我把我的委屈通通告诉他们，紧紧地拽着他们的衣角央求他们收养我，我会很乖很乖。他们很温柔地安慰我，但也很为难地告诉我，他们已经有想要收养的孩子了，如果再收养一个，会变得很困难。我不懂什么会变得很困难，为什么再收养一个会变得很困难，但看着他们的表情，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希望在一瞬间闪现，又将要在一瞬间破灭。
　　我看着他们走进去，眼看着，心里翻腾着，如果我不做些什么，那我就真的什么希望都没有了。我跑进去，找寻着他们的身影，我想在最后求一求他们。好像一个声音在喊我，但是我没有理睬，我一心想要找到那对夫妇，他们看起来很和善，心肠应该很好，我再求一求的话，或许他们就会心软而答应。
　　“小美，小美，你知道吗，我就要被收养啦！”被一只熟悉的小手抓住，转头看见——
　　我双手抱头，我的记忆从这里出现问题，我可以清楚地记得当初听见他说就要被收养，我可以感觉到他雀跃的心情，我也听见他说收养他的夫妇很温柔，很和善，他说不多久，他们就会来接他，然后，我就听见我的声音，在说，强强他欺负我，他拉我的头发。他听后，顺着我的视线看到楼梯转角处的强强，说了句等着，就冲过去用力推了一把，然后听见物体滚下去的声音，一阵尖叫声，很混乱。
　　我可以清楚地记得这些，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他的脸。
　　“小美，小美，你知道吗，我就要被收养了！”
　　“可是，原本两个星期后就有的机会，我却又等了两年。”
　　“而你，在当天就被收养了！”
　　“你们收养我吧！”我忽视一边的混乱，跑到那对夫妇面前，我紧紧抱住那个女人。片刻，我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我惊讶地抬起头，看见她漂亮的笑容，眼眶含泪，却是眼角上扬，这种感觉，说不清，只觉得一瞬间温暖流遍我的全身。
　　“来，我们回家。”她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微微撇头看了看站在身旁的男人，他表情柔和，眼神流露温柔与疼爱。
　　“你应该知道年龄越大的孩子，越不容易被收养。可这都不算什么，我最伤心的是，毁了这一切的竟然是——，孤儿院里的情况
　　你也清楚，好不容易有想要守护的东西，为什么你要亲手毁了它？”
　　我努力捂住耳朵，但没能阻止这个声音，我缩在石凳边。
　　“其实那天，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想说，我已经跟我的养父母提议，让他们也一块儿收养你。呵呵，可是，谁知道你竟然这么急？你知道吗？如果当初没有那件事，那我们现在可以生活得很好，那家人家很有钱，收养一个，收养两个对他们来讲根本不成问题。而你看看现在，你不觉得你活得很累，你一直都在逃避，逃避这件事，逃避丁家！”
　　“以前，我还不觉得有什么叫做报应，只是觉得不公平，现在看来，原来真的有报应。哈哈，真的是有报应啊，人做错了事，就活该有报应。看现在的你，算不算是遭到报应？”
　　我活该，我只沉浸于突然被收养的欣喜中，却故意忘记他的悲伤是我一手造成的，其实从那时起，我就已经开始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才被收养的第二天，就开始发烧，持续的高烧不退，让病愈后的我不再记得他的脸，渐渐减少那件事对我的影响。
　　爸爸妈妈带我回爷爷家，我才意识到，噩梦并没有结束，它只是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开始。我在爷爷家受到的冷遇和欺负，并不比孤儿院里好多少，但有爸爸妈妈的疼爱和小叔的陪伴，这对我来讲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我努力珍惜眼前的幸福，因为它来之不易，失去了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你到现在还不敢看我？”他在我面前蹲下，“其实人要学会知足。我一直以为你过得不好，想想你也够可怜的，可这一切都是假的。你有爸爸疼，有妈妈爱，还有个小叔把你当宝一样宠着，你父母后来车祸去世，回到丁家大宅，一切有他们照顾。要说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说，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什么才是能让你满足的？”
　　“。。。。。。”感觉到他伸手过来，我急忙避开，他没有止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