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人间蒸发(8)她低下了头,好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女孩一样。她犹豫了片刻,然后轻声地说:“是的,也许在你眼中,我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女儿。没错,六七年前我离开父亲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也从来都没有和他联系过。”“你出国了?”“不,我一直都在本市生活。”她扫了苏醒一眼,眼角露出了某种淡淡的哀愁,“由于某种原因,我始终都不能回家。直到前天晚上,我才回去看了一次,却没想到打扰了你的休息,实在是对不起。”苏醒看着她的眼睛,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追问下去了,她一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一刹那,他联想到了很多,不禁感到自己心里隐藏的龌龊。他站了起来,轻声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再见。”...
第二章面对面天蓝如洗,水声哗哗地响。从表面上看,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有我发现,住宅区的夜晚出现了很多怪模怪样的飞虫。它们的头光秃秃的,静默地飞来飞去。自从它们来了之后,住宅区里其它的飞虫都消失了,包括蚊子。蟋蟀也不叫了。它们飞行在夜空中,从不落地,我看不清它们的长相。有一天,我终于在小院里看见了一只怪模怪样的尸体(它们专门为我送来了供我观瞻的标本)———个头很大,生着毛烘烘的翅膀。没有眼睛,没有触角,没有鼻子,没有嘴……一到了晚上,四周一片阒静,撩开窗帘,就看见没有五官的它们围着路灯翩翩飞舞。到了白天,它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部人间蒸发(9)清晨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她的身体不断地起伏着,白色的天光如水一般,在她的背脊上流淌着,仿佛是一场沐浴。池翠是需要一场沐浴了。六年过去了,她的内心如同一间永远封闭的房子,积着厚厚的灰尘。她需要一场彻底的清洗,把自己的灵魂和肉体,从漫长的尘封中解脱出来。一切都仿佛是在昨天。似乎昨天她还是一个少女,她的身体是那样洁白无暇,宛如这清晨流动的光。到了晚上,她已经成了一个年轻的孕妇,一个幽灵的孩子正在她体内孕育。清晨,那个小小的胚胎就已经发育成了一个六岁的男孩。她也不再是二十二岁了,到明年她就是三十岁的女人了,青春就像泡沫,一夜之间就消失在了空中。...
第二章地下(1)这天半夜,我被什么声音弄醒了。仔细听,不是蟋蟀,也不是青蛙,好像是猫的叫声。猫是抓老鼠的。老鼠在夜里出现,它没有脚步声,也不咳嗽。它偷粮食,咬衣物,还钻进人的被窝里吓人。你感到被窝里有个毛烘烘的东西,很凉,很滑,你一抓,只摸到一根长长的尾巴,就什么都没有了……由此,我们可以断定,老鼠是阴坏的东西。我们看不见它,因为它总是出现在我们梦的外面。那时候,我们是虚幻的,它却是真实的。它跑得像220伏电一样快。人类的速度远远没有它快,于是它胜利了。它不绝种就是胜利了。那么猫就是绝好的东西了。我们都不强大,我们都依赖正义。赞美就是依赖。...
死亡之妆与怪人同室而寝过去,吃过晚饭,医院里有些职工还常常来医院溜达溜达,聚一聚,聊一聊,打打牌,下下棋。自从出了上次那件事之后,大家都不到医院来了,躲都躲不及。下班后,医院里显得一天比一天冷清起来。吃过晚饭,张宇医生到门诊部各个房间巡视了一番。接着,他极不情愿地走向住院部二楼的那个值班室。住院部这几天没有一个病人。今夜又到黄玉凤医生动手的时候了。想到这些张宇医生有些毛骨悚然。天黑下来。张宇医生终于慢慢地爬上了二楼。二楼的楼道很长,灯都坏了,黑漆漆的。护士值班室在楼道顶头的那个房间,没有亮灯。葛桐一定很害怕,睡下了。...
第五部亡灵归来(2)清晨的光线洒在肖泉的眼睛里,他的目光忽然显得有些呆滞,他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天空。池翠对着他的眼睛轻轻地吹了口气,睫毛抖动了一下,目光又立刻恢复了清澄。但是,他又现出了一份倦意,低垂下眼帘,淡淡地看着池翠。她不断地深呼吸着,用舌尖舔着嘴唇,却始终都说不出话来。除了昨天深夜里,见面时说的那两句话以外,到现在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整整一个晚上,他们都只是用身体和眼神来交流,这样反而比语言来得更彻底。肖泉抚摸着她的头发,嘴唇嚅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说出了话:“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七年。”她好不容易才吐出了两个字。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洞1999年的夏天在那之前的三个月,也就是1999年的夏天,一个炎热的下午,我和文茂在“老树皮”见了面。那是间颇有情调的咖啡屋,坐落在阜成门西大街,从马路对面的胡同拐进去,没多远就是“新奥尔良”。当初每每下了课,我们三个常常要到那里小聚一番。文茂打来电话时,他和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没有说明见我的原因,可我却清清楚楚──那一天,立刚正好失踪一年整。那天的课有点儿拖,我去晚了,到的时候文茂已经坐在了那里。看见我,他站起身笑了笑,伸手招来服务员。有好一阵子我们沉默着。除了对服务员说了“咖啡”两个字,文茂几乎没再说什么。我也同样,我一直在想立刚,望着眼前熟悉的小桌,那只浸泡在矮脚酒杯里的红色蜡烛,那把横在我与文茂之间的椅子,蓦然就想起他来。我想起他和我之间的很多事,尤其想起他和文茂第一次邀我到这儿来的那个晚上。...
第一章恐怖之约(3)我试探地问:“妈,我都记不清我一共给家里寄过多少钱了。”我妈把柜子打开,拿出一个存折,说:“都在呢,根本没花。”我打开那存折,大吃一惊!那是一笔数额很大的钱。那是我所有的积蓄的几倍。接着,我去了我哥家和我姐家。我哥和我姐见了我都说:德东,你可不要再给我们寄钱了。我打探出来,那个冒充我的家伙每个月都给他们寄钱,数额都很大,而且经常给侄子和外甥寄东西,都是很高档的儿童用品。所有这些,凭我的经济能力难以承受。我没否认,我怕他们惊慌失措。他们是乡下人,很迷信。他们的心理抵抗力还不如我。我担心的是,假如有一天那个人突然中断了寄钱,我就麻烦了。...
第二部人间蒸发(19)刚从局里出来,天上就飘起了雨丝,杨若子开着叶萧那辆车行驶在雨中。当她抵达那栋灰色楼房时,雨已经越下越大了,刮雨器不停地打着,水花高高地飞溅起来。她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在车里呆呆地坐着。透过被雨水覆盖的玻璃看出去,眼前的楼房变得一片模糊,仿佛一幅画被浸入了水中,所有的颜色都融化在了一起。杨若子面对这栋楼的时候,脑子里不断闪过一些奇怪的东西,这种感觉让她的意识变得模糊,甚至有些昏昏欲睡。她赶紧让自己振作起精神,飞快地从车子里跳出来,顶着雨跑进了楼里。在走过底楼的时候,杨若子忍不住又有了那种感觉,她不想在昏暗的楼道里停留,快步跑上三楼,按响了池翠家的门铃。...
斯马达克·阿赫梅托夫 李志民 译傍晚,正值城市交通下班高峰时分,车水马龙,人流不断。在二条狭窄的小街上走着一个行迹可疑的人。他头戴一顶黑色礼帽,架一副墨黑眼镜,唇挂两撇黑黑的八字胡子,不声不响地横过街去,在一幢两层楼房的门口立定,四下探望了一番,取下眼镜,便读起门上贴的广告来:“注意!斯京里·毛斯展示自控龟……禁止携带像机、录像机入内。”“真见鬼!”可疑人一边喃喃自言,一边戴上眼镜,“教授虽然会把自控龟全盘展出,但我可得进一步摸清底细,否则上司会把我生吞掉的。”几分钟后,他已坐在二楼大厅里,看来观众并不多。铃响了,展台上灯也亮了。这时从左边门里匆匆走出一位五十开外、精精瘦瘦的半老头子。他就是斯京里·毛斯教授。...
第一章他是画的一个我?(2)半夜时,毛婧醒了,她去解手,回来时,她无意朝上铺看了一眼,看见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看着她。她蓦地感到很害怕。躺在铺位上,她一直在宽慰自己———也许是这个好心的作家失眠了,一直在构思他的恐怖故事……到了北京,那个作家先把毛婧领到了他的住处。那地方好像离市区很远,一个挺孤单的院落,院墙外的草很高,也没有人割。进了门,他说:“昨晚你在火车上肯定没睡好,你先躺床上好好睡一觉吧。我打电话帮你找你表叔。”“不,我不累。”“去,睡一会儿吧。”他为她打开卧室的门。盛情难却,毛婧就进了他的卧室。她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死亡之妆停尸房里的男尸像很多恐怖故事一样,这个故事发生在医院,一所坐落在市郊的医院。医院四周有山有水,树木郁郁葱葱,到了晚上,风一刮起来,那些树木哗哗啦啦作响,有几分阴森。首先,让我们了解一下地形:进了这个医院的大门,先是门诊楼,然后是住院部,最后是停尸房。停尸房位于医院大院的最后边,从住院部到停尸房,中间是一片空地。一条曲折的石径小道,四周生满了荒草。不要怀疑你自己的抗恐怖心理素质,其实我们都一样,对停尸房这类地方都胆战心惊,不愿意接近它。这可以理解为活人对死人的恐惧,也可以理解为生命对死亡的恐惧。因此,停尸房的四周就空空荡荡。因此,这里的风就很大。因此,这里的空气就很阴森。...
第一章你遇见了你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卞之琳第二天,太太上班了。我没上班,我在找那张影碟。我轻易就找到了它,它就在我的书架上端端正正地摆着。奇怪的是太太就是没看到。那影碟的彩套上有一行黑体字———你遇见了你。剧照竟然是我!我小心地把它拿起来———我看见两个我,背对背站立,两个侧脸。两个我没啥区别,脸色都很白。我迫不及待地把影碟放进机器里,播放。第一个镜头就让我无比惊恐:我出现了。张弓键坐在我的面前。他说:“周老师,那次您在天安县讲完课离开后,大家都非常想念您……”...
第一章见鬼了从死亡的方向看,总会看到一生不应该见到的人———多多这天下雨了。雷声阵阵。我躺在床上,走在去往梦乡的半路上。亮起一道闪电,雪白的墙壁上,出现一个人在电脑前打字的侧影。闪电一灭,那侧影就被黑暗吞没了。我打了个冷战,坐起来。是梦。幸好还有这样一个借口。一个人经常到编辑部投稿,时间一长就熟了。他是一所大学的学生会主席,他几次邀请我去他们学校搞一次讲演,主题是“恐怖文化”。他叫许康,他的脸也很白。我太忙,一直没有去。这一天,许康又来了。大热天,他挤公共汽车,满脸是汗。...
倾情五百年锲子——“我已经在这里游荡了五百年,可是她却始终没有回来过。今年除夕,又是我独自一人面对着冰雪封城,不知道还能在这里等她多久,我只知道,那个晚上,我褪尽了我的白发。。。。。。”融霜的无霜城,铺天盖地的漫天大雪,无垠的素白让人绝望。雪很冷,却再也冰不住我的经络和骨髓,丝丝缕缕的疼,悄然在四肢蔓延。让人窒息的荒漠一般的沉寂,连雪落的声响都被湮没。有谁能料想,我多希望,麒麟真的噬了我的魂。他追杀了我整整三百年,最终这只神兽耗尽元神,遁入封印。清楚的记得,被封印前,那双暗紫色眸子里,刻骨的仇恨胶着着绝望,而我,终于读懂了几百年来,他眼底深藏那抹痛楚。这种痛楚,如今正在我千年妖身中一点点滋长,肆虐,那种痛,摸不到,看不着,却永远也好不了。痛。。。。。。痛彻肺腑,原来,我也有心,原来,这就是有心的滋味。“百年时间,怎么在一片海里寻找一滴水?”“不是还有下一个一百年...
王童叫我回答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国没有科幻片。其实,这问题该去问电影导演才对。我认得一两位电影导演,找到一位当面请教时,他就露出一种蒙娜·丽莎的微笑来,笑得我混身起鸡皮疙瘩。笑完了以后他朝我大喝一声:没的还多着的哪!少跟我来这一套……吼得我莫名其妙,不知自己来了哪一套。搞电影的朋友近来脾气都不好,我也不知为什么。 既然问不出来,我就自己来试着回答这个问题。我在美国时,周末到录相店里租片子,“科幻”一柜里片子相当多,名虽叫作科幻,实际和科学没什么大关系。比方说,《星际大战》,那是一部现代童话片。细心的观众从里面可以看出白雪公主和侠盗罗滨汉等一大批熟悉的身影。再比方说,《侏罗纪公园》。那根本就是部恐怖片。所谓科幻,无非是把时间放在未来的一种题材罢了。当然,要搞这种电影,一些科学知识总是不可少的,因为在人类的各种事业中,有一样总在突飞猛进的发展,那就是科学技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