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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大势中原-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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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惶恐万状。13日下午,32师师长率部到六营集后,与陈师长商定,当夜向嘉祥
突围。忽接王敬久电,严令不准动;及14日晨,又电令两师并进,向金乡撤退。
    “结果这天夜里炮声大作,部队刚出六营集就中了伏兵,许多官兵莫名其妙突
然中弹,像割断喉管的大公鸡一样,乱蹦乱跳,很快就溃不成军,人人自逃活路,
东跑一阵,迎头有枪声,就向西跑一阵,迎头又有枪声,再转向东,人马辎重全部
失控了。那真是乱兵、乱将、乱马、乱车、乱炮,乱冲乱撞、乱喊乱叫……”
    刘学基闭上眼,摇着头,不堪回首。良久,才又说:“……彩号和被挤撞倒的
人都来不及重新站起来,就被人马活活踏死。我亲眼看见177团2营营长江树屏负伤
倒地,被师长的马踏死。师长在马上一脸惊恐,帽子也跑掉了。”
    刘学基无限感慨:“70师自日寇投降即开赴台湾接受训练,足足一年半,可是
真正用之战场与解放军交手不足24小时而已。”
    六营集大捷:歼灭国民党军整编第32师全部(师长唐永良仅以身免),歼灭第
70师(缺一个团),共计19000人。生俘第70师中将师长陈颐鼎、副师长罗哲东。缴
获山炮、野炮30门,战防炮10门,迫击炮40门,六○炮161门,轻重机枪517挺,长
短枪4625支,子弹100万发,各种炮弹1000余发,电台21部,骡马857匹,军用大车
181辆。
    第70师师长陈颐鼎原以为自己逃脱了,最终还是当了俘虏——
    是日晚,陈颐鼎和罗哲东在混乱中落荒而逃,一气驱马50余里。枪声消逝了。
天边一弯残月淡淡的。夜风起了,多少有些凉意。
    陈颐鼎松下马僵。
    路边高粱叶子哗哗响。
    罗哲东惊问:“谁?”
    没有回答。
    陈颐鼎说:“是风。这里不会有他们的人。”
    “师座,我们去济宁?”
    “不,去嘉祥。那里毕竟还有我们的一个团。”陈颐鼎说出这句话,方意识到
一夜之间他丢了一个师,一阵悲怆。
    罗哲东和陈颐鼎是多年的搭档,配合默契,私交很深。他此刻的心情和师长一
样。少时看《三国》,读到关公败走麦城,一种大英雄的悲壮冲腹而动。而今全军
覆没,月冷风清,马蹄踏踏,敲着万籁的死寂,除去凄凉便是游魂般的茫然,竟无
半点悲壮之感。作为军人,这也许是最大的悲哀了吧?
    罗哲东突然驻马:“师长,我去方便一下。”
    如此驻马“方便”,没出10里竟数次。
    陈颐鼎内心一阵自疚,很觉得对不住这位仁兄。
    罗哲东肠胃不好已有月余,本来也不至拖这么久,只是连日奔波,食宿不定,
越拖越重。陈颐鼎曾多次让罗哲东到徐州治病,罗哲东说:“你我多年同舟共济,
这个关口我哪能走!”
    罗哲东被肚子折腾得没了一点底气,十指冰凉,双膝酸软,“方便”之后连上
马都困难了。
    “瞅——”
    突然一声冷枪。
    听了20多年枪声的陈颐鼎今天才感到枪声竟有如此的震慑力。
    罗哲东掏出手枪。
    陈颐鼎辨出迎面而来几匹白色日本马,心头一喜,喊道:“别打枪!我们是20
2部队的!”
    “我们也是202部队的,一家人,快过来吧!”
    二人皆以为是嘉祥守军前来接应,于是策马上前。
    “举起手,不许动!
    忽拉一下子,陈颐鼎、罗哲东被围住了。马上全是穿灰衣服的解放军。一切来
得太突然,突然得不容反应,陈颐鼎竟问了一句废话:“你们不是说也是202部队的
吗?”
    此时,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就要亮了。
                 鲁西南    巨野胡海村    1947年7月15日
    陈颐鼎一夜胡须拱出半寸。
    作为阶下囚,他为自己双手不曾沾满鲜血而庆幸。第70师自台湾返回大陆,战
场几易,却没打上仗。他是这场内战的参加者,却可谓一枪未放、一炮未发,没有
血债。但是作为国民党的堂堂中将指挥官,他又为此感到羞辱,无地自容。第70师
清一色的新装备,属军中姣姣者,却一触即溃,全军覆没……
    他不知道共产党将如何发落他,他后悔当时没有拔枪自戕。
    下午,来了一个挺精干的人,自我介绍叫杨松青,晋冀鲁豫野战军敌工部部长,
黄埔5期的。样子很和气,对陈颐鼎说,刘伯承要接见他。
    陈颐鼎大惊。
    走出收容所,他下意识地拉拉衣领,抻抻衣袖。
    刘伯承这个名字对于陈颐鼎来说如雷贯耳。在国民党军队里,从中高级将领到
国防部幕僚及至蒋介石从不敢小觑此人。这次从台湾回大陆,蒋介石召见陈颐鼎三
次,两次提到刘伯承。有一天,蒋介石在他的官邸举行“座上研究会”,来了九个
军长;墙上挂满了地图,蒋介石出情况,让军长们出方案。会议开到第二天凌晨两
点,即将结束时,陈颐鼎说:“鲁西南地区空虚,如果刘伯承从那里捅过来怎么办?”
    蒋介石沉吟片刻,说:“刘伯承如果那么做,就不是刘伯承了。”
    会议结束。蒋介石留了陈颐鼎一步,说:“你提的问题很好,我一直担心的就
是这个。但是就目前的情况看,共产党不敢走那一步。那是一步死棋,而刘伯承一
贯是棋看三步的人,不会往死路上走的。”
    时隔几个月,不可琢磨的刘伯承偏偏“往死路上走”,“从那里捅过来”。陈
颐鼎身为败将不禁悲从中来。
    来到一个四合院,杨松青示意进北屋。陈颐鼎走进去,看到屋子当中摆了一张
八仙桌,八个粗磁碟子盛着丰盛的菜肴,旁边还有一尊酒壶。
    陈颐鼎又是一惊,这怕是一场“断头”酒宴了。
    背后突然浓浓的川话:“陈将军,受惊啦!”
    陈颐鼎一个急转身——一个身材略高,微胖,有着宽宽的肩、厚厚的背,神情
温雅,戴着一副虎黄边眼镜的人走进屋来。他看到了那只深凹下去的眼睛和掩映在
安静温雅中的轩昂器宇。直觉告诉他这是刘伯承。
    刘伯承满面笑容握住陈颐鼎的手,又是一声:“陈将军……”
    陈颐鼎诚惶诚恐:“不敢当,不敢当!”
    刘伯承说:“请陈将军喝杯薄酒,压压惊。战场上是对手,战场下来就是朋友
嘛。快请坐。”
    刘伯承那淳厚的微笑、诚挚的目光给人以如对宾朋的亲切感和安全感,陈颐鼎
近于绝望的心绪平息下来。
    待陈颐鼎落座,刘伯承说:“陈将军,我们跟蒋先生的矛盾并不是权力之争。
你知道,我们第一次国共合作得很好,打倒了北洋军阀。第二次合作又打败了不可
一世的日本鬼子。胜利后,全国人民都盼着安定,盼望和平,这也是我党的一贯主
张。你知道,我也是从旧军队过来的,三民主义和马列主义没有根本的对立,只要
能从国家的利益、人民的利益出发,共同合作,还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呢?”
    “是,是。刘将军言之有理。”陈颐鼎连声应诺。
    “吃菜。陈将军不必客气。咱们一边吃,一边聊。这些天陈将军受了不少惊。”
    八个菜虽没有山珍海味,但在这僻乡村野,又值兵荒马乱,实属不易;而且共
产党历来以克勤克俭著称,能以这种规格相待一个败军之将,着实令陈颐鼎感动不
已。他起身举杯:“久仰刘将;军仁达神智,鄙人败在刘将军手下,也该无所怨委。”
    陈颐鼎言毕,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坐了下来,又说:“马列主义我不懂,但刘
将军提起北伐,确实没齿不忘。那时北伐军到了哪里,哪里有民众击鼓相庆,手足
相待,街道、田头到处拥挤着欢迎北伐军的人群。可谓民众蓬勃、士气昂扬,官兵
上下同仇敌忾、生死与共。如今,人还是这些人,民众没变,军队没变,可是开到
哪里,哪里的百姓逃之夭夭,如避瘟疫。”
    “说得是哟。陈将军,正如你慧眼所见,凡欲视军事之胜败,先视民心之从逆,
古今如此。当然,蒋介石在各种‘声明’、‘演讲’中也不厌其烦地讲:‘只要有
助于人民的休善生息,只要人民能维持自由和生活,只要和平能实现,则个人的进
退出处,绝不蒙怀,而一惟国民之公意是从。’‘人民’这两个字,蒋介石叫得很
响亮。希特勒在《我的奋斗》中也毫无愧色地宣告:‘用德国的剑为德国的犁取得
土地,为德国人民取得每天的面包。’陈将军,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政治家、
军事家都知道‘人民’二字的分量。不能只听嘴上说的。人民的选择,人心所向,
才是历史的裁决,也从根本上决定了战场的结局。”’
    刘伯承为陈颐鼎满上酒杯,接着说:“信仰什么,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但兵
不能胜大患,便不能合民心。如今中国的大患就是战乱。谁拒绝和平挑起战争,谁
必然逆民意,遭民反,最终被人民摒弃。这个观点陈将军能同意吧?”
    陈颐鼎点头。
    刘伯承又说:“古人曰:必死不如乐死,乐死不如甘心,甘心不如义死。如果
士兵认为他从事的战争是不义之战,必然不肯为之舍命。陈将军所说军队没变其实
是其表,而其宗旨却是从根本上发生了变化。这个,陈将军应该比我了解得清楚。”
    “当然。”陈颐鼎微微红了脸,由衷地说:“刘将军,不是所有国民党将领都
拥戴这场战争。”’‘
    酒席后,陈颐鼎没有被送回收容所,而是安排住在这个刘伯承宴请他的四合院
里。陈颐鼎再次大惊,这是今日他的第三次“惊”。
    时过45年,当笔者在昔日的南京“总统府”、现在的江苏省政协见到陈颐鼎先
生时,他谈及此事,还十分动容:
    “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那个四合院是刘邓大军的指挥中枢,刘伯承住北屋,
邓小平住西屋,让我住东屋。刘邓的那几间,屋子四壁挂满了军用地图,桌子上一
摞摞的文件材料,电话整天响个不停。以我的身份,从哪方面讲都不该住在那里。
    “我住进的第二天,邓小平从外地回来了。他话不多,谈锋犀利。一日三餐,
我都和他们一桌吃。晚饭后,在院子里散散步。有时候我过去和刘伯承拉拉狐,但
只是偶尔,当时他们正组织打羊山。刘伯承的空隙时间大多用在重校苏联的《合同
战术》译文的前言上了。天那么热,我手摇竹扇还汗流浃背;他让警卫员打一盆凉
水,把脚放讲去,权作降温,一伏案就到半夜。此种勤勉,在我是不多见的。发前
对刘伯承种种神话都是传闻。有幸和他生活在一起,使我认识到了真正的他,比神
话更有深度。‘如果说刘伯承是个海洋,那么人们看到他的仅是一个港湾;如果说
刘伯承是座冰山,那么人们认识到的只是他露出水面的那一部分。’这是我住在那
个四合院夜不成眠时,在日记中写下的句子。”
    陈老先生已经86岁。他面色红润,双目有神。和笔者交谈时,那深沉的情感时
常溢于言表。他不抽烟,只喝浓茶。
    “可以感觉到、刘伯承、邓小平感情融洽,配合默契。刘伯承对邓小平很尊重,
写好电文,每每把眼镜一摘,对工作人员说:‘送政委定稿。’邓小平个子不高,
散步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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