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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戚继光-第4部分

小说: 戚继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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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皇帝大悦:“妙,就叫虬龙好了。”
放下虬龙,嘉靖皇帝的思维又跳到了西市,问张经、李天宠斩了没有?
严嵩心里揣摩着嘉靖皇帝的意图,很怕他一时心软下来,先回答他,还没到午时,按律,午时三刻才开斩呀。
嘉靖皇帝想起浙江奏章上说,王江泾大捷,斩杀倭寇三千,他问确实否?
严嵩知道有人往嘉靖皇帝耳朵里吹风了。他不好单独给赵文华涂胭脂,也捎上胡宗宪。他先说,浙江大捷是圣上法威,这与张经、李天宠风马牛不相及。然后娓娓道来,若讲有功,赵文华和浙江按察使胡宗宪才是应叙功奖赏者。
嘉靖皇帝对胡宗宪颇有印象,从前他献过祥瑞白龟。近几天,又有奏报呈上,胡宗宪又要来献白鹿,这更让嘉靖皇帝动心,他恨不得天天有祥瑞之物出现,那是天下大治的象征。一听严嵩提到胡宗宪,他忙问进京没有?
严嵩说已到京几天了,他正要奏明,目前胡宗宪正在京城等候引见,他得到一头天下罕见的白鹿,来自观音菩萨道场普陀山,当然是神仙降祥瑞给圣上,这是圣上洪福,上苍示瑞呀。
这都是对嘉靖皇帝最顺耳的话,嘉靖皇帝不禁龙颜大悦,连说了几个“太好了”。他又如数家珍,远的不论,去岁河南巡抚吴山献白鹿,这一年风调雨顺,年初胡宗宪献白龟,浙江大败倭寇,今又有白鹿出现,这是一岁两瑞呀,此天眷也,必有佳音。
蓝道行连忙与修道挂钩,说这是皇上修玄修来的,才有乾坤祥瑞频出,主国祚昌盛啊。
嘉靖皇帝吩咐叫胡宗宪快把白鹿送进宫来。

北京西市法场从前是柴草市,远离内城,居住在这里的人家多为下九流,是脚夫、乞丐、喇叭匠、娼妓、算命先生、卖艺人和落魄文人杂处的地方,鱼龙混杂,房屋破烂,不知从哪朝起,这里成了杀人场。
这天,北京上空一片阴霾,弥漫在低空的愁云惨雾好像凝固的铅块,就压在人的头顶上,叫人喘不过气来。
一阵阵锣声响起,神机营的羽林军开道,随后是扛着鬼头刀的刽子手,两侧是五军都督府的士兵,中间夹着两辆粗糙牢固的囚车,滚滚行驶在通往西市的土道上,鸣锣兵一路吆喝着驱赶拥挤的人群。
随后是监斩官全部执事,接着是“武英殿大学士”、“礼部尚书”阁臣高拱的高脚牌执事和刑部堂官、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八抬绿呢大轿。
锣声立刻引来市民的围观,西市附近顿时万人空巷。但见每辆刑车的站笼里各有一员罪官,前一个正是总督浙江、福建军务的张经,后一个是浙江巡抚李天宠。他们背后都插着亡命牌。有勾决的字样,朱笔墨迹未干,像在滴血。
好奇的人们在议论:“这问斩的一定是钦犯”,“官小不了”,“到底是啥罪呀?”“没看杀人告示吗?抗倭不力”,“倭是啥呀?”“倭都不知道?东洋日本人,从洪武年起就骚扰沿海,渔民都不敢下海打鱼了”,“岂止是不敢打鱼?去年倭寇都打到南通、苏州了,杀人如麻”……
监斩官已经高坐监斩台上,一干人犯等待问斩时刻到来。张经和李天宠已从监车里放出,又戴上了大枷,镣铐叮当地被红衣刽子手推到监斩台下,二人都不肯跪,都察院左都御史想要强行让他们跪,高拱却说:“要死的人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有主官这句话,都察院左都御史乐得顺水推舟,也不再坚持。
这时戚继光挤过人群来到刑场,他看见张经冲李天宠苦笑一下:“是我连累老兄了。”
李天宠也报以苦笑,心想,都到了这步田地,说这种话还有什么意思?这都是命中注定。不过他安慰张经说:“你我抗倭有功,会有史家秉笔直书的。”
戚继光眼里浮起了泪潮,不忍再看,悄悄退出人丛。
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从人丛里挤进来,她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白皙俊俏,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透着精明。此时她一脸泪痕。她努力踮起脚尖向前看,当她的目光与李天宠接触时,李天宠显得格外惊慌,故意扭过头去不与她交流。
她叫李芳菲,原来是李天宠的孙女儿,祖父被逮时,她正在浙江任上探亲,便千里迢迢追踪祖父进京,原以为坐几年牢而已,却不想是这等下场。
法场边,一个眼窝塌陷干瘪的盲者在吹唢呐,拉竿牵他的黄毛小女孩边唱苦调边拿草编帽向围观者行乞。她在如咽的唢呐声中,唱着流行于明代正德年间的凄凉的《咏喇叭》:
喇叭,唢呐,
曲儿小,腔儿大,
官船往来乱如麻,
全仗你抬价。
军听了军愁,
民听了民怕,
哪里去辨什么真共假?
眼见得吹翻了这家,
吹伤了那家,
只吹得水尽鹅飞罢!
戚继光听了,心有所感,竟觉得自己不如这瞎子,对官场、对人生,没有他参悟得透。
这盲人好像是专门赶来为张经、李天宠送行的。
瞎子唢呐匠似乎感到了戚继光的存在,停下唢呐,扭头发问道:“官人,这《喇叭调》可吹到人间点子上?”
戚继光说了声“很是”,扔了几枚铜钱在小姑娘草帽中,走开。
 。。  。。 
戚继光 第三章(1)

戚继光正要离开,忽见五城都督府的官兵在驱赶什么人,就凑过去看。只见被拦挡的人是个穿一身重孝的少女,看上去十六七岁,柳眉凤目,身段苗条,呈现在她脸上的是一种凄绝的美,她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心跳、望一眼就无法忘怀的人,她正是沈四维。
戚继光心里忖度着,这女孩必是哪一位犯官的亲人,显然是来为亲人法场收尸的,因为她身后有一辆车,上边放着一口黑漆棺材。棺材盖上有一块金字匾,漆都剥落了,正是那块“国之屏藩”匾,落款是“浙江万民”。戚继光已想到这是浙江百姓所送。这样两位庇护子民受百姓拥戴的抗倭功臣,如今却要在西市喋血断魂,怎不叫人心碎!
棺材与金匾反差如此鲜明,惹得看众蜂拥而来,争相观看,议论四起。
李芳菲悄悄凑过来,跟在那少女身后,却又保持几步距离。
沈四维站在车前,告诉众人说:“这块金字匾,就是张、李二位大人抗倭保民有功,浙江百姓敬献的,匾还没来得及挂,就被逮入京师,又被坐成死罪,真是天下奇冤!”
李芳菲也趁机喊:“冤枉啊!千古奇冤!”
戚继光往前挤,想靠近沈四维,却挤不过去。
李芳菲这一喊,人群更汹涌了,不平的喊声四起:“这是真的吗?”“两个姑娘岂能说谎?”“人家是拉着棺材来的,还怕什么?”“一定有奸臣陷害”……
监斩台上的武英殿大学士高拱被惊动,一边抬头张望,一边问因什么事喧哗?
有锦衣卫的人来报,说一女子为犯官鸣冤叫屈,辱骂当朝。刑部堂官和都察院左都御史站起来,果然看见黑棺材旁的白衫女子正在演讲,刑部堂官大怒,一迭声叫把那个搅闹法场的大胆狂徒绑了来!
一群锦衣卫的人奔过去,从棺材车前拖住少女,拥着一身白衫的沈四维来到监斩台下,让她跪,她不肯。
刑部堂官厉声问:“你是何人,胆敢来搅闹法场?”
这时张经发现是他女儿,心里又急又痛,一阵阵热血上涌,他看了李天宠一眼,他早料到沈四维会闯法场的。脸上是不忍之色,不禁叹息连声。
李天宠又一次在攒动的人头中发现了孙女李芳菲。他悄悄告诉了张经,并且说,总算有亲人送我们上路啊,省得孤单。他更羡慕张经,女儿拉一口棺材来,笑言他不至于黄土压脸了。
张经说,可与他分享阴宅,那口“大三五”棺材,两个人躺在里面也很宽敞。
对张经的乐观打诨,李天宠报之以苦笑。
面对监斩官,沈四维侃侃而谈,毫不隐瞒身份,先报大号,并称是总督张经的女儿,是来行孝,为父收尸,这怎么叫搅闹法场?
戚继光显然受到了不小的震动,对沈四维顿生敬慕之情,忙又挤到监斩台旁想看个究竟。
高拱已看到了车上的棺材和金字匾,显然很是意外,脸上有不忍之色,他与另两个监斩官面面相觑。
刑部堂官喝道:“这是法场,你竟敢拉着棺材闹法场,这还了得?给我拉下去,杖一百!”
立刻上来两个锦衣卫差役,从左右按住沈四维双肩,沈四维全然不惧。
高拱说了声“且慢”,他问道:“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沈四维又重复一遍:“沈四维。”
高拱觉得这名字豁亮,先称道沈四维名字起得很有学问,却又质疑:“既是张经女儿,为何姓沈?”
沈四维说她出生前,有瞎和尚算过命,说她克父母,必过继出去,才保平安,她是从养父姓,故姓沈。
戚继光 第三章(2)
刑部堂官却嗤之以鼻,说她果然克父,不然张经何以在西市断头?
沈四维十分气愤,说他没教养,她说,不是她克父,而是像他这样的赃官“克忠良”。
刑部堂官闹了个没趣,人群中有人叫好。戚继光暗暗佩服沈四维的机智和胆识。
高拱岔开话题,又一次对沈四维的名字大加品评。
沈四维深情地望一眼张经,说这是家父起的名字,四维是什么?各位大人都是熟读经史的人,应当知道吧?《春秋》里称礼仪廉耻为“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而支撑四维的是孝悌,自己既叫四维,就得为父尽孝道,当今圣上都倡导至孝,她质问这些口不离伦理道德的大人们,如不允她尽孝,他们不就是心口不一、与禽兽无异的小人了吗?
戚继光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奋与冲动,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说得好!”
沈四维不由得把目光投向戚继光,那是感激的一瞥。
刑部堂官岂容尊严受到小女子挑战?怒喝道:“小女子胆敢如此放肆,况且有圣上旨意,两个犯官是要弃尸的,该女子胆敢抗旨抬棺来收尸,罪不容诛,拉下去打!”
高拱制止了刑部堂官的冲动,反倒安抚沈四维,答应成全她尽孝之心。
沈四维进一步请求高拱主持公道,为父伸冤。
高拱表示,虽有同情之怀,却爱莫能助。斩钦犯,乃奉圣旨,他无权更改。念她至孝,他愿成全她,不追究她唐突冒犯之过,可法外开恩,弃市后准予她替父收尸。
沈四维转头面向观刑者,声泪俱下地说,她父亲忠于社稷,有功于国家,王江泾大捷,歼灭倭寇两三千,解百姓于倒悬,今却被奸臣陷害,天下奇冤。她又回头指着高拱说,作为皇上身边阁臣,本应替清官伸张正义,否则,枉为人臣,枉为百姓父母官。
戚继光嘘了口气,人群中竟有人欢呼起来。望着女儿,张经眼里噙泪,李天宠说他有这样慷慨悲歌的女儿,可以死而无憾了。
高拱被数落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无法回答,只得扭过头去。
沈四维仰天长叹,天子脚下,都没有伸张正义之处了!
高拱装听不见,沈四维转身悲愤地离去。

永寿宫里,嘉靖皇帝又开始让几个辅臣帮他拟道号,他觉得,既崇奉道教、一心修玄,那就应有个道号才应天顺人。
道号很有点像历代大行皇帝的“庙号”,恨不能把天下吉祥如意的词藻全罗列上。但庙号好与坏,驾崩的皇帝本人是无法享到乐趣的。嘉靖皇帝的道号则不同,他要在活着的时候,尽享那些华贵的称号带给他的尊荣和满足。
司礼监大太监冯保在条案上备了些青藤纸,徐阶与严嵩相互谦让了一阵,徐阶提笔先写,嘉靖皇帝在一旁看。
徐阶诚惶诚恐,他谦称自己才疏智浅,拟不好圣上的道号,说自己冥思苦想几昼夜,仍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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