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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母亲-第24部分

小说: 母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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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们走的是小道,我走的是大路,——在官府看来,都是一样的罪,对不对?第三,我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俗语说得好,马下人不是马上人的朋友,假使受累的是老百姓,我就不会这样干的。他们呢,一个是僧侣的儿子,另一个是地主的女儿,他们为什么要使百姓们起来——我是不明白的。
  “绅士们的想法,我这个种田人是琢磨不透的!我自己做的,我当然了解,但是绅士们想干些什么,我可不知道。他们安安逸逸地当了千年的老爷,剥我们百姓的皮,现在突然地——醒来了,让百姓也擦亮眼睛!我是不喜欢听童话的,兄弟,而这种事情,跟童话差不多。不论哪位绅士,都和我离得很远。冬天,在田野里走路,前面隐隐约约好像有个什么动物,是狼,是狐狸,或许是狗——看不清楚!离得太远!”
  母亲注视着儿子。他的脸上流露出悲哀的神情。
  但是,雷宾的眼里,却充满了阴险的光,他自满地望着巴威尔,兴奋地用手梳理着胡子,接着说:
  我没有功夫献殷勤。生活严酷地望着我们;在狗窝里和在羊圈里不同,各有各的叫法吧……“
  “在绅士们里面,”母亲想起了几个熟人,开始说道:“也有为了大家伙的幸福,丢了性命,或者一辈子在监牢里受罪的……”
  “那些人是另一回事,对他们的态度也是另一回事!”雷宾说。“农民们发了财,就升为绅士,绅士们破了产,就降为农民。袋里的钱空了,不知不觉地心眼就干净起来了。巴威尔,你还记得,你从前教过我,——人怎样生活,就怎样想,如果工人说‘好’,老板一定说‘不行’,工人说‘不行’,老板按着他们的本性,一定会喊‘很好’!这样看来,农民和绅士,在性质上也是不同的。如果农民们肚子吃饭了,绅士们在晚上就睡不稳。当然,什么人中间都有坏坯子,所以我也不同意偏向所有的农民……”
  他站起身来,周身显得灰暗而有力。他的脸色阴冷,胡子发颤,好像牙齿在无声地打战,他放低了声音,继续说:
  “五年来,我进过不少工厂,对于乡下,却是生疏了!这次回到乡下,看了看,觉得那种生活,真是受不了!你能明白吗?我受不了!你去呆呆看——天下哪有这种屈辱!在那儿,饥饿好像影子一下跟着人们,面成是捞不到手的,捞不到!饥饿吞下了人们的灵魂,连人们的面孔都毁坏了!人们不是活在那里,而在难以忍受的贫穷里腐烂着……加上周围,衙门里的老爷们,好像乌鸦似的窥伺着,看你还有剩下的一块面包没有?看见了,就抢去,还给你一个耳刮子……”
  雷宾向周围望了望,一只手支着桌子,身体屈向巴威尔。
  “我再次看见这种生活,简直想呕吐。我看,吃不消!然而,我到最后还是战胜了自己,——不行,灵魂,你想淘气啊!——我这样想。于是我留了下来。我即便不能给你吃面包,我就给你煮些粥吧!于是,我就给我的灵魂煮粥吃!我对他们感到既可怜,又可恨。这种心情,像一把小刀子似的,插在我心里搅动着。”
  他的额上冒着汗,缓慢而逼人地走近了巴威尔。他把手放在巴威尔的肩上,只见他的手在发抖。
  “帮助我吧!给我一些书读读吧,要那些读了之后使人激动不安的书。应当把刺猥塞进脑壳里,浑身是刺儿的刺猬!告诉你城里的朋友们——替你们做文章的人们,叫他们给我们乡下人也写点东西吧!希望他们写出的东西能使乡村滚沸起来,使人们能去赴汤蹈火!”
  他举起了一只手,一个字一个字地低沉地说:
  “用死来治愈死,对啦!就是——为着使人们复活而死!为了使整个地球上无数的人民复活,死几千人也不要紧!对的。死是很容易的。只要大家能够复活,只要大家能够站起来,那就好了!”
  母亲乜斜着雷宾,把茶炉拿进来。
  他那些沉重而有力的话,压迫着她。从他的神情之中,她感到有些与她丈夫相像的地方,她的丈夫——也是这样龇着牙,卷起袖子,指手划脚的,在他身上,也同样地充满着一种急躁的憎恶,虽然急躁,然而却是无声的憎恶。不过,雷宾是说出来,而且不像丈夫那样叫人害怕。
  “这是必要的!”巴威尔点头同意了。“给我们材料吧,我们给你们印报纸……”
  母亲微笑着望了望她的儿子,摇了摇头,然后默默地穿好了衣服,走出门去。
  “给我们印吧!材料有的是!写得简单些,让小牛犊都睦得懂!”雷宾应道。
  房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这是叶菲姆!”雷宾望着厨房门说。“叶菲姆,到这里来!这就是叶菲姆,他叫巴威尔,就是我常和你说起的那个。”
  在巴威尔前面,站着一个身穿短外套,长着一双灰眼和亚麻色头发的宽脸青年,手里拿着帽子,皱着眉头观望巴威尔。他身体很好,看样子很有力气。
  “您好!”他沙哑地问候。并跟巴威尔握了手,尔后用手捋了捋挺直的头发。
  他向屋子四周看了一遍,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书架旁边。
  “哦,给他看见了!”雷宾对巴威尔使了个眼色,说道。
  叶菲姆转过头来,向他看了看,一边翻书一边说:“您这儿书真多呀!你们一定是没工夫读吧。可是在乡下,看书的时间多得很哩……”
  “但是,不想看书吧?”巴威尔问。
  “为什么?想看!”年轻人擦擦手掌,答道。“老百姓也开始动起脑筋来了,‘地质学’——这是什么?”
  巴威尔解释给他听了。
  “这对我们没用!”年轻人将它放回书架,说道。
  雷宾很响地透了口气,插嘴说:
  乡下的人们感兴趣的,不是土地从什么地方来,而是土地是怎么样被分散到各人手里,——就是说,绅士们是如何从老百姓脚下夺走了土地。地球究竟是站着不动,还是旋转不停,这都无关紧要,哪怕你用索子把它吊住,——只要它给我们吃的就行,哪怕你用钉子把它钉住,——只要它养活我们就行!……“
  “‘奴隶史’,”叶菲姆又读了一遍书名,向巴威尔问道:
  “这是说我们的吗?”
  “还有关于农奴制度的书!”巴威尔一面说,一面把另外一本书拿给他。
  叶菲姆把书接过来,翻弄了一下,放在了旁边,静静地说:
  “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你们自己有地吗?”巴威尔问道。
  “我们?有!我们弟兄三个,地嘛,一共四亩。都是砂地,拿来擦铜,倒是很好,可是用来种麦,可就完全不成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开口说:
  “我已经和土地断绝关系了,——土地是什么呢?又不能给我们饭吃,反而把我们的手脚都捆住了。我在外面做了四年雇工。今年秋天,该轮到兵役了。米哈依洛伯父说,别去!现在的军队都是硬派了去欺压人民的。可是,我倒想去。斯吉潘·拉辛的时候和普加乔夫的时候,军队都打过人民。现在该不是这样了。你看怎样?”他凝视着巴威尔,认真地探问。
  “现在该不是这样!”巴威尔面带笑意地回答。“但是,很难!必须知道应该怎样对兵士进行谈话,跟他们谈些什么……”
  “我们学一下——就会的!”叶菲姆说。
  “如果被当官的抓住,那就要枪毙的!”巴威尔好奇地望着他说。
  “那是不会客气的!”年轻人很镇静地表示同意,又开始翻起书来。
  “喝茶吧!叶菲姆!我们就要走了!”雷宾对他说。
  “就走吧!”年轻人答应着,又问道:“革命——是暴动吗?”
  安德烈走了进来,面孔蒸得通红,看上去有点闷闷不乐。他一声不响地和叶菲姆握了手,然后在雷宾身旁坐下来,朝他看了看,咧着嘴笑了笑。
  “为什么这样不高兴地看人?”雷宾在他膝盖上拍了一下,问道。
  “没什么。”霍霍尔回答。
  “他也是工人?”叶菲姆望着安德烈问道。
  “也是!”安行烈回答。“怎么样?”
  “他是初次看见工人!”雷宾替他说明着。“他说,工人是一种不同的人……”
  “有什么不同?”巴威尔问。
  叶菲姆很专心地看着安德烈,说道:
  “你们的骨骼都是突出的,农民的比较圆一点……”
  “农民的脚站得稳!”雷宾补充说。“他们能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土地,即使他们自己没有土地,他们也会感觉到:这是土地!可是工厂里的朋友们却像鸟儿:没有故乡,没有家,今天在这儿,明天就到那儿了!就是女人也不能把他捆在一个地方,他动不动就‘再见,亲爱的!’再去找更好的地方,而农民老守着一个地方不动,想把自己四周布置得很好一些。
  看,母亲来了!“
  叶菲姆走到巴威尔跟前,问道:
  “可以借些书给我吗?”
  “拿去吧!”巴威尔爽快地答应了。
  年轻人的眼睛贪婪地燃烧起来,他很快地说:
  “我保证就还给你!我们有许多人常来附近运柏油,我要他们捎来还你。”
  雷宾早已穿了衣服,把腰带紧紧地扎好,对叶菲姆说:
  “我们该走了!”
  “好,我来读它一阵!”叶菲姆指着书籍,笑容满面地喊了一声。
  他们走了之后,巴威尔望着安德烈,很高兴地喊道:
  “看见这些鬼吗?……”
  “是啊!霍霍尔慢吞吞地说。”好像乌云一样……“
  “是说米哈依洛吗?”母亲说。“好像没在工厂里干过似的,完全变成一个农民了!一个多么可怕的人!”
  “可惜你不在这里!”巴威尔对安德烈说。
  安德烈坐在桌子旁边,阴郁地望着自己的茶碗。
  “你看一看刚才心的游戏多好,——你不是常常谈什么心的问题吗?看雷宾多么够劲,——他推翻了我,把我扼死了!……我简直连反驳他都不能,他对人是那么不信任,他把他们看得那么不值钱!妈妈说得很好,这个人内心有一股可怕的力量!
  “这一点我也看出来了!”霍霍尔忧怨地说。“人民被毒害了!他们起来的时候,会把一切都挨着个地推翻喽!他们只需要光秃秃的土地,——所以他们要将土地弄成不毛之地,要将一切都捣毁!”
  他说得很慢,显然他有些心不在焉。
  母亲关切地捅了捅他。
  “你清醒清醒吧,安德留夏!”
  “等一等,妈妈,我的亲人!”霍霍尔安静而又和蔼地请求道。
  他忽然兴奋起来,用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开始说道:
  “对,巴威尔,假使老百姓造起反来,他们会把土地弄成不毛之地的!好像黑死病之后似的——他们会放一所火,把一切都烧光烧净,叫自己的屈辱的烙印也像烟灰一样地消散……”
  “接着就会阻挡我们的道路!”巴威尔冷静地插嘴说。
  “我们的任务,就是制止发生这种事情!我们的任务,巴威尔,是要阻止它!我们最接近他们,——他们信任我们,会跟着我们向前走的!”
  “噢,雷宾说,叫我们替他们出一种农村的报纸呢!”巴威尔告诉他。
  “这倒是必要的!”
  巴威尔微笑着说:
  “我不曾和他辩论,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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