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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朱自清评论集及序跋-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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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弼注云:
言善治政者无形无名,无事无政可举,闷闷然卒至于大治,故曰“其政闷闷”也。其民
无所争竞,宽大淳淳,故曰“其民淳淳”也。
陶《劝农》诗云:“悠悠上古,厥初生民,傲然自足,抱朴含真。”《感士
不遇赋》云:“? 。抱朴守静,君子之笃素。自真风告逝,大伪斯兴? 。”。
“抱朴”也是老子的话①,也就是“淳”的一面。“真”和“淳”都是道家的
观念,而渊明却将“复真”“还淳”的使命加在孔子身上;此所谓孔子学说
的道家化,正是当时的趋势②。所以陶诗里主要思想实在还是道家。又查慎行
《诗评》论《归园田居》诗第四云:“先生精于释理,但不入社耳。”此指
“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二语。但本书引《列子》《淮南子》解“幻化”
“归空无”甚确。陶诗里实在也看不出佛教影响。
陶诗里可以确指为“忠愤”之作者,大约只有《述酒》诗和《拟古》诗
第九。《述酒》诗“廋词”太多,古先生所笺可以说十得六七,但还有不尽
可信的地方,——比汤注自然详密得远了。《拟古》诗第九怕只是泛说,本
书以为“追痛司马休之之败”,却未免穿凿。至于《拟古》诗第三,第七,
《杂诗》第九,第十一,《读山海经》诗第九,本书也都以史事比附,文外
悬谈,毫不切合,难以起信。大约以“忠愤”论陶的,《述酒》诗外,总以
《咏荆轲》,《咏三良》及《拟古》诗,《杂诗》助成其说。汤汉说:“三
良与主同死,荆轲为主报仇,皆托古以自见”。其实“三良”与“荆轲”都
是诗人的熟题目:曹植有《三良诗》,王粲《咏史》诗也咏“三良”;阮瑀
有《咏史》诗二首,咏“三良”及荆轲事。渊明作此二诗,不过老实咏史,
未必别有深意。真德秀、汤汉又以《拟古》诗第八“首阳”“易水”为说;
但还只是偶尔断章取义。刘履作《选诗补注》乃云:“凡靖节退休后所作之
诗,类多悼国伤时托讽之词。然不欲显斥,故以‘拟古’‘杂诗’等目名其
题”,二十一篇诗就全变成“忠愤”之作了。到了古先生,更以史事枝节傅
会,所谓变本加厉。固然这也有所本《毛诗传郑笺》可以说便是如此;但毛
③ 《饮酒》诗第十六及《癸卯始春怀古田舍诗》第二。
④ 《示周掾祖谢》及《饮酒》诗第三。
⑤ 据日本森本角藏《四书索引》。
① 十九章,“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② 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下册六○二至六○四面。
郑所引史实大部分岂不也是不切合的!以上这些诗,连《述酒》在内,历来
并不认为渊明的好诗。朱熹虽评《咏荆轲》诗“豪放”,但他总论陶诗,只
说:“平淡出于自然”,他所重的还是“萧散冲澹之趣”①,便是那些田园诗
里所表现的。田园诗才是渊明的独创;他到底还是“隐逸诗人之宗”,钟嵘
的评语没有错。朱熹又说:“陶欲有为而不能者也”,这却有些对的。《杂
诗》第五云:“忆我少壮时,无乐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饮
酒》诗等十六及《荣木》诗也以“无成”“无闻”为恨。但这似乎只是少壮
时偶有的空想,他究竟是“少无通俗韵,性本爱丘山”的人。
钟嵘说陶诗“源出于应璩,又协左思风力”。应璩诗存者太少,无可参
证。游国恩先生曾经想在陶诗字句里找出左思的影响②。他所找出的共有七
联,其中《招隐》诗,“杖策招隐士,荒涂横古今”,确可定为《和刘柴桑》
诗“山泽久见招”、“荒途无归人”二语所本,“聊欲投吾簪”确可定为《和
郭主簿》诗第一“聊用忘华簪”所本。本书所举却还有左思《咏史》诗“寂
寂扬子宅”(为渊明《饮酒》诗“寂寂无行迹”所本),“寥寥空宇中”(为
渊明《癸卯岁十二月中作》“萧索空宇中”所本),“遗烈光篇籍”(同上
“历览千载书,时时见遗烈”所本),及《杂诗》“高志局四海”(为渊明
《杂诗》“猛志逸四海”所本)四句。不过从本书里看,左思的影响并不顶
大;陶诗意境及字句脱胎于《古诗十九首》的共十五处,字句脱胎于嵇康讨
赋的八处,脱胎于阮籍《咏怀》诗的共九处。那么,《诗品》的话就未免不
赅不备了。但就全诗而论,胎袭前人的地方究竟不多;他用散文化的笔调,
却能不像“道德论”而合乎自然,才是特长。这与他的哲学一致。像“结庐
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人生归有道,衣食固其端。孰是都不营,而以求
自安”①。都是从前诗里不曾有过的句法;虽然他是并不讲什么句法的。
本书颇多胜解。如《命子》诗,“既见其生,实欲其可”的“可”字,
注家多忽略过去,本书却证明“题目入以‘可’字,乃晋人之常”②。《和刘
柴桑》诗,题下引《隋书?经籍志?注》,“梁有‘晋’柴桑令《刘遗民集》
五卷,《录》一卷”。证“刘柴桑”即“刘遗民”。此事向来只据李公焕注,
得此确证,可为定论。又“弱女虽非男,慰情良胜无”,或以为比酒之醨薄,
或以为赋,都无证据。本书解为比,引《魏书?徐邈传》及《世说》,以见
“魏晋人每好为酒品目,靖节亦复尔尔”①。《还旧居》诗“常恐大化尽,气
方不及衰”,次句向无人能解;本书引《礼记?王制》“五十始衰”,及《檀
弓?郑注》,才知“常恐? 。不及衰”,即常恐活不到五十岁之意②。《饮酒》
诗第十六“孟公不在兹,终以翳吾情”,旧注都以“孟公”为投辖的陈遵,
实与本诗不切;本书据诗中境地定为刘龚,确当不易③。又第十八前以杨子云
自比,后复以柳下惠自比。这二人间的关系,向来无人能说;本书却引《法
① 参看《朱子语类》卷百四十。
② 述学社《国学月报汇刊》第一集一三九,一四○画。
① 《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诗。
② 卷一,十四页。
① 卷二,十二页。
② 卷三,五页,六页。
③ 卷三,十二页。
言》及他书证明“子云以柳下惠自比,故靖节以柳下惠比之”④。又如《杂诗》
第六起四句云:“昔闻长老言,掩耳每不喜;奈何五十年,忽已亲此事!”
诸家注都不知“此事”是何事。本书引陆机《叹逝赋序》“昔每闻长老追计
平生同时亲故;或凋落已尽;或仅有存者? 。”⑤,乃知指的是亲故凋零。
但书中也不免有疏漏的地方。如《停云》诗“岂无他人”,本书引《诗?唐
风?杕杜》⑥,实不如引《郑风?褰裳》切合些。《命子》诗“寄迹风云,冥
兹愠喜”,下句本书引《庄子》为解,不如引《论语》公冶长“令尹子文三
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归园田居》诗第二“常恐霜霰至,
零落同草莽”,上句无注,似可引《诗?小雅?頍弁》“如彼雨雪,先集维
霰”,及《楚辞?九辩》“霜露惨凄而交下兮,心尚■其弗济。霰雪雰糅其
增加兮,乃知遭命之将至”。这两句诗是所谓赋而比的。怨诗《楚调示庞主
簿邓治中》末云:“慷慨独悲歌,钟期信为贤”,“钟期”明指庞邓,意谓
只有你们懂得我,不必引古诗为解。《答庞参军诗序》,“杨公所叹,岂惟
常悲”;李公焕注,“杨公,杨朱也”。本书引《淮南子》杨子哭歧路故事,
但未申其“义”。按《文选》有晋孙楚《征西官属送于陟阳侯作》诗,起四
句云:“晨风飘歧路,零雨被秋草。倾城远追送,饯我千里道”;这里的“歧
路”只是各自东西的歧路,而不是那“可以南可以北”的了。可见这时候“歧
路”一词,已有了新的引申义;渊明所用便是这个新义。“杨公所叹”只是
“歧路”的代语,“叹”字的意思是不着重的。《和郭主簿》诗第一末云:
“遥遥望白云,怀古一何深”。本书解云:“遥遥望白云”即“富贵非吾愿,
帝乡不可期”也①。这原是何焯的话,富贵二语见《归去来辞》。但怀古与白
云或帝乡究竟怎样关联呢?按《庄子?天地》篇,“华封人谓尧曰:‘失圣
人鹑居而彀饮,鸟行而无章。天下有道,与物皆昌。千岁厌世,去而上仙。
乘彼白云,至于帝乡。三患莫至,身无常殃,则何辱之有!”《怀古》也许
怀的是这种乘白云至帝乡的古圣人。又第二末云:“检素不获展,厌厌竟良
月”,本书所解甚曲。“检素”即简素,就是书信;“检素不获展”就是接
不着你的信。《饮酒》诗第十三“规规一何愚”,引《庄子?秋水》“适适
然惊,规规然自失也”,不切,不如引下文“子乃规规然而求之以察,索之
以辩。”《止酒》诗每句藏一“止”字,当系俳谐体。以前及当时诸作,虽
无可供参考,但宋以后此等诗体大盛,建除、数名、县名、姓名、药名、卦
名之类,不一而足,必有所受之。逆推而上,此体当早已存在,但现存的只
《止酒》一首,便觉得莫名其妙了。本书引《庄子》“惟止能止众止”颇切;
但此体源流未说及。
古先生有《陶靖节诗笺》,于民国十五年印行,已经很详尽。丁福保先
生《陶渊明诗注》引用极多。《定本》又加了好些材料,删改处也有;虽然
所删的有时并不应删,就如《停云》诗“搔首延伫”一句,原引《诗经?静
女》“爱而不见,搔首踟蹰”和阮籍《咏怀》“感时兴思,企首延伫”,《定
本》却将阮籍诗一条删去了。我们知道陶渊明常用阮诗,他那句话兼用《静
女》及《咏怀》或从《静女》及《咏怀》脱胎,是很可能的;古先生这条注
④ 卷三,十三页。
⑤ 卷四,六页。
⑥ 原作《小雅》误。
① 卷二,十三页。
实在很切合。《定本》所改却有好的,如《饮酒》诗第十八的注便是(详上
文)。《诗笺》中四言诗注未用十分力,《定本》这一卷里却几乎加了篇幅
一半。
什么是宋诗的精华——评石遗老人(陈衍)评点《宋诗精华录》
(商务印书馆出版)
本书仿严羽高棅的办法,分宋诗为初盛中晚四期,每期的诗为一卷。第
一卷选诗三十九家,一百十七首,其中近体九十六首。第二卷选诗十八家,
二百三十九首,其中近体一百六十四首。第三卷选诗三十二家,二百十二首,
其中近体一百八十六首。第四卷选诗四十家,一百二十二首,其中近体一百
零二首。全书共选诗一百二十九家,六百九十首,其中近体五百四十八首,
占百分之七十九强,可见本书重心所在。《自序》云:
如近贤之祧唐宗宋,祈响徐仲车、薛浪语诸家,在八音率多土木,甚且有土木而无丝竹
金革。焉得命为“律和声”“八音克谐”哉!故本鄙见以录宋诗,窃谓宋诗精华乃在此而不在
彼也。
开宗明义,便以近体为主。所谓“宋诗精华在此而不在彼”,可以就音律而
言,也可以就宋诗全体而言。照前说,老人的意见似乎和傅玉露相近;傅氏
为张景星等《宋诗百一钞》(《宋诗别裁》)作序,有云:“宫商协畅,何
贵乎腐木湿鼓!”不过傅氏就宋诗论宋诗,老人却要矫近贤之弊,用意各不
相同罢了。照后一说,便有可商榷处。从前翁方纲选宋人七律,以为宋人七
律登峰造极。本书所录七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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