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味书屋 > 言情浪漫电子书 > 书屋2001-10 >

第29部分

书屋2001-10-第29部分

小说: 书屋2001-10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地沉湎于往日的生活当中而无以自拔,与其事奉新朝不如著书立说,无羁无绊更好;另有一批人却纷纷变节。在清廷随后采用软的一手,开科取士后,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士子便再也抗拒不了诱惑,耐不住寂寞,争相投怀送抱,成为清王朝的臣僚。因为金榜题名、封妻荫子,就是他们人生的终极目标,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内容。他们原先聚集在复社的大旗下,是因为既可以在功名的追求上有实际的好处,又可以在浮华奢侈的社会活动中浪得虚名,这些在红尘中视名利为生命的人,在社会激剧变化中,是不可能固守节操的。
  在中国的封建社会,没有经过重大政治考验和残酷的人生经历,是无法检验一个士子的真正品格和操守的。
  一、 顾炎武
  在明清易帜的特定时期的士子中,顾炎武是一位突出的人物。他年少的时候就参加了太仓人张溥、张采领导的复社,投入到反对宦官权贵的政治活动中去,对于江南士子的醉生梦死,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是“梁陈诸帝之遗风也”。遗风泛滥的结果,自然是士风日下。
  昆山遭清兵屠戮时,32岁的顾炎武和他同年出生的要好的朋友归庄,在大雨中逃脱。然而顾炎武的两个叔叔未能幸免,生母何氏被清兵砍断了右臂。嗣母王氏是常熟人,听说常熟被清兵攻破,于是绝食半月而死,临终时对顾炎武说:“我虽妇人,身受国恩,与国俱亡,义也。汝无为异国臣子,无负世世国恩,无忘先祖遗训,则吾可以瞑目于地下。”顾炎武的“同乡同学同心”的归庄的两个嫂子及其子女死于城中,他目睹这场“弃华变夷”的社会剧变,认为苟活不如死,于是穿上和尚服,号普明头陀,亡命出走。
  顾炎武以自己的行动证明忠于自己的政治信仰,入清不仕,是他自觉的而不是被迫的人生选择。他曾被明王朝诏用为兵部司务,率众抗清,三四年不剃发,不改装,隐居在太湖山区读书,其后他又一次参加武装抗清。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在社稷存亡的关口,以积极的行动投身到国仇家恨的血与火的斗争中去,是要有“死不足惜”的大义凛然的无私无畏的崇高精神的,是慷慨激励的终极价值的赴死追问。
  顺治十二年,顾炎武43岁时遭遇了一次欺凌陷害。这年元旦他四谒孝陵,由金陵回到昆山不久,当地降清劣绅叶方恒为侵吞顾家财产,勾结顾家世仆陆恩诬告顾炎武“通海”(即联络在海外抗清的郑成功),欲置顾炎武于死地。顾炎武怒杀陆恩,被叶方恒告到官府,身陷囹圄。后经好友归庄多人奔走营救,得以出狱,却又被叶方恒纠集的暴徒殴打致伤。为此,他决心离开昆山走向北方,这时他已45岁了,元旦这一天他再一次赴金陵拜谒孝陵,返回昆山后,同人饯别,以两马两骡驮着书籍,开始艰苦颠簸的流浪生涯,行历山东、山西、河北、陕西等省,数度在北京昌平天寿山恭谒明十三陵。49岁时曾短暂回过吴门,去绍兴谒禹陵,旋又北上,直到去世。
  他排斥现政权,对自己所处的文化环境深感失望。环顾自己的亲朋文友,死的死伤的伤,变节投降的、埋名他乡的、热衷功名的,各行其道,分道扬镳,还有恶绅当道的现实,使他的生命价值无法得到实现。这是一种文化和精神价值的失落,前途和尊严的失落,希望和理想的失落。与其在这样的状况中窒息自己,困顿自己,不如“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去寻求更深更广的适合自己生存的空间,探求更深更广的文化作为和贡献。这样做,生活也许艰苦,颠沛流离,但是能有尊严地生活着,保持独立的人格而不受污染和伤害。
  顾炎武的选择是正确的。
  “亭林先生自少至老,手不释书,出门则以一羸二马,捆书自随。遇边塞亭障,呼老兵诣道边酒垆,对坐痛饮,咨其风土,考其区域。若与平生所闻不合,发书详正,必无所疑乃已。马上无事,辄据鞍默诵诸经注疏,遇故友若不相识,或颠坠崖谷,亦无悔也。精勤至此,宜所诣渊涵博大,莫与抗衡与。”这是陈康祺《郎潜纪闻》中的记述,顾炎武在流浪中找到了自己,认真刻苦的态度,使他终于成为一代大学者。顾炎武的不屈不挠的精神,在那个逐渐稳定的社会现实环境中,皈依到汉文化的发扬光大之中。文化,实在是最具生命力和同化力量的民族生存、繁衍、昌盛的根本。
  自顺治八年至金陵初次拜谒明太祖的孝陵后,他先后十次在钟山脚下跪拜明代开国皇帝的陵寝,在北方拜谒十三陵,特别是明代最后一位皇帝朱由检的思陵。顾炎武在这儿,用这种行为方式,坚定并磨砺自己的反清复明的意志。他牢记母亲的临终遗言,拒绝征召,也不接受康熙的招抚去参修明史。他在自己的心中永远地拒绝这个虽已成气候的异族政权。
  几十年的异乡流浪,目睹了更多的社会现实,当然也看到了康熙一朝社会渐渐复苏,新的政治及文化体制重建的实际,顾炎武在《日知录》里,思想已经有了一个飞跃的认识,把天下和国家的概念搞明白了。“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这就是后来被人称之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口号由来。他认为天下和国家不是一个概念。亡国和亡天下是不同的,亡国只是易姓改号、改朝换代,这是君臣和肉食者关心的问题;而无君无父,败义伤教,即伦理道德的沦丧,属亡天下。他更为注重的是天下,亡天下是比亡国更为可怕的事。国家是个形式,更重要的是支撑社会的道德、信念和是非准则,而这些意识形态的东西,是每个人都应该关注并投入的。这个思想,是与黄宗羲晚年在《明夷待访录》中所阐述的“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是一个层面的意思。两位抗清的文人,最终在朝代易帜的思考上想到了一处。
  顾炎武的目光越过了晚明东林、复社中的一些颓废人士的身影,“黩货之风日甚一日,国维不张而人心大坏,数十年于此矣!”这种状态是不能取得社会的进步和发展的。他的精神向度在流浪中得以确认,那就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是更深层面的思考,关于社会、人生价值的重新认识。
  他不仅解脱了自己以往的偏颇认识,也解释了现实生活,特别是士大夫知识分子所应该注意的问题。这实际上,他已从国家易帜这个既成事实中,清醒过来,深沉地思索维系纲常,促使社会进步、发展、变化的根本原因何在。
  他是名副其实的大学者,有《日知录》、《天下郡国利病书》、《肇域志》、《音学五书》等著作行世。
  昆山市玉山镇有条亭林路,在路的北端、玉峰山下是亭林公园,是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由马鞍山公园更名而来,为的是纪念这一杰出的爱国学者。顾炎武出生于昆山千灯镇,初名绛,字忠清,改朝易代后,他仰慕南宋民族英雄文天祥的学生王炎午,所以改名炎武,字宁人,号亭林。学者称其为亭林先生。公园的中轴线的北端立着高5.4米的花岗岩的顾炎武的全身塑像,手持书卷,目光前眺。塑像后面是粉墙黛瓦、翘檐高啄的顾炎武纪念馆。他和他的精神与山河同在。
  二、 金圣叹
  就在顾炎武离开江南北上后三年,清顺治皇帝去世。这一年是清顺治十八年,公元1661年。
  皇帝的去世是封建王朝最为震悼的大事,举国举哀,“先是各省抚按,率官坤设位哭临,市禁婚乐,妇孺屏息,爵愈崇者,尤必备极其哀,诚重之也”。哀诏传至苏州,巡抚等大臣当然也设幕哭临。
  可是就在这全国举丧的日子里,苏州的读书人却发动了一场请愿活动,酿成震惊苏州乃至全国的“庚午哭庙大狱”事件,这个案件的诸多读书人中有一位不断被后人提及的“金圣叹”。
  从1644年清兵入主北京算起,到顺治死时共头尾十八年,全中国虽然大致安定,但远还没有真正统一,各地抗清事件时有发生,即便在江南,不少爱国志士仍在为抗清复明奔走。这些文化人大都有相当的社会影响,如何臣服他们,对于清政府而言,一直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没有记载表明只比顾炎武、黄宗羲稍长几岁的金圣叹参与了武装抗清,但从明亡后他坚决不做清朝官吏的情况看,他是走的另一条反抗的道路。
  金圣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金圣叹(1608~1661),名采,字若采,明亡后改名人瑞,字圣叹。为什么叫圣叹,据李伯元的《南亭笔记》记载:“或问圣叹二字何义,先生曰:‘《论语》有两喟然叹曰,在颜渊为叹圣,在与点则为圣叹,予其为点之流亚与。’”可见这是一位率性而为,倜傥高奇,俯视一切的读书人。明亡后改名为人瑞,他是希望自己活得久长一些,成为“人瑞”,可以看到清政权的垮台。这当然是我的猜测,一旦发现那个异族的政权已经巩固下来,各地的反抗陆续被平息,他就再也按捺不住,要以生命去斗争,去反抗了。
  哭庙事件的发生不是孤立的,它有一个导火线,就是老百姓对清廷压迫的极度不满。而这种情绪,在一个非常时期,被宣泄了出来。
  顺治十六年,江苏巡抚朱国治到任,苏郡大荒,人称“朱白地”,十七年十二月,山西人任维初任吴县县令,他用残暴的手段征收钱粮,“吴县非刑,预征课税”,凡欠粮赋不赶紧交齐的,就用有裂纹、被尿水泡过的大毛竹片抽打。受责者,皆鲜血淋漓,俯伏而出,不能起立。这是新政权的残暴统治,老百姓胆战心惊,且又无比愤恨。就在矛盾尖锐的时刻,顺治皇帝死了。
  “哀诏”二月初一到了吴县,巡抚朱国治率抚、按、府、长、吴五署官员齐集府堂设幕哭临。诸生百余人集中于文庙,鸣钟击鼓,旋至府堂,跪进揭帖,相从而至者千余人,号呼而来,要求惩办吴县知府任维初,请他滚蛋。这个动作的政治目的是十分明显的,试想“国丧”期间,正是“当事战兢惕厉,礼有弗备,明法随之”的敏感时期,老皇帝死了,新皇帝还没有临朝的“人神乏主,亿兆靡依之际”,那么多的人齐集而来,又不是为了哭丧,而是请愿闹事,岂不令人大骇。朱国治当场逮捕了倪用宾等十一人,想以此弹压事端。但这没能吓退苏州的读书人。金圣叹目睹并经历了这一切,当天晚上,热血沸腾的才子连夜草就了《十弗见》一书,痛快淋漓的揭露当政者的贪赃枉法的种种罪行,最大化地张扬了自己的人格精神。
  金圣叹和这些读书人不可能不知道带头“抗粮哭庙”的后果,他们就是要在这特定的时刻,置生死于不顾,表明他们无可忍受的政治态度。这是反抗,是对刚刚站稳脚跟的清政权表示江南知识分子的愤怒和人心的向背。
  金圣叹本来就是一个颖敏绝世,用心虚明,而又意气风发,自负其才,肆言无忌的大才子,在这场集体请愿活动中,毫不隐讳他的人生态度,可以说是置—切于不顾了。
  他好饮酒,善衡文,评书议论,皆发前人所未发,批改的六才子书——《离骚》、《庄子》、《史记》、《杜诗》、《水浒》、《西厢》,王应奎在《柳南随笔》中说:“顾一时学者,爱读圣叹书,几于家置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