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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书屋2005-05-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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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土塞满口中,胡须全被磨脱。在延杖制度下,上自宰相,下至平民,没有人能维持人性的尊严。明朝灭亡之后,遗民们对这个朝代往往怀着极其复杂的感情,一方面是身在满清的异族统治之下感到耻辱,另一方面是对明朝的专制政治感到恐惧。根据野史资料,吴思先生在《血酬定律》中写到了明朝著名太监刘瑾用廷杖打击异己者的时候运用的手法:“据说刘瑾训练打手很有一套,做个皮人,里边塞入砖头。练狠的,就要平平常常地打下去,打完后看那皮子依然完好,里边的砖头却要粉碎。练轻的,就在皮人外边裹上一层纸,重重地打下去,打完后连纸都不许破。行刑时,只要监刑太监的脚站成外八字,就轻打。如果站成内八字,就往死里打。”〔2〕而刘瑾自己遭到的也确实是最惨无人道的凌迟之刑。凌迟就是一刀一刀地割人身上的肉,直到差不多把肉割尽,才剖腹断首,使犯人毙命。所以,凌迟也叫脔剖、剐、寸磔等。刘瑾遭受的凌迟,刀数有明确的记载。邓之诚的《古董续记》卷二“寸磔”条云:“世俗言明代寸磔之刑,刘瑾四千二百刀,郑鄤三千六百刀。李慈铭日记亦言之。”1510年,刘瑾以谋反罪被判死刑,圣旨特批,将他“凌迟三日”,然后还要剉尸枭首。执行情景,《借月山房丛抄》中有当时参与监刑的张文麟的详细记述:
  ……刘瑾已开刀矣。凌迟刀数,例该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每十刀一歇,一吆喝。头一日例该先剐三百五十七刀,如大指甲片,在胸膛左右起。初动刀,则有血流寸许,再动刀则无血矣。人言犯人受惊,血俱入小腹小腿肚,剐毕开膛,则血从此出,想应是矣。至晚,押瑾顺天府宛平县寄监,释缚,瑾尚食粥两碗。反贼乃如此。次日押至东角头。先日,瑾就刑,颇言内事,以麻核桃塞口,数十刀,气绝。时方日升,在彼与同监斩御史具本奏奉圣旨,刘瑾凌迟数足,剉尸,免枭首。受害之家,争取其肉以祭死者。剉尸,当胸一大斧,胸去数丈。逆贼之报亦惨矣。
  这样的文字让今天的人们读来,真是既发怵又恶心。但无论是蹂躏尊严的廷杖,还是惨无人道的凌迟,都是政府对犯罪者合法的惩罚。然而,残酷的惩罚却可能带来人民的更大反抗。当一个人的尊严被剥夺尽了的时候,当一个人的生存机会与发展机会被扼杀了的时候,他便只有孤注一掷。例如,宋朝沿袭刺配酷刑,即是对流配犯人附加黥面。《宋史·刑法志》中说:“配法既多,犯者日众,刺配之人,所至充斥。”在《水浒传》中,宋江、林冲、武松等人脸上都有“金印”,也就是刺字。这是对人的尊严的巨大侮辱,而且一旦刺字,犯罪的记号便会一辈子挂在脸上,成为一种便持续到死的耻辱。可以说这种企图让人一次犯罪便永远洗刷不掉罪名的恶劣行径,是把一大批人逼向起义之路的一个重要原因。
  四
  酷刑不但是肉体的,而且是精神的。精神酷刑包括恐惧、丧失知觉、洗脑等等。专制国家最普遍使用的就是精神酷刑。无论是欧洲中世纪宗教裁判所在广场的火刑柱上把异端付诸一炬,还是中国古代在刑场上对犯人进行公开的斩首、腰斩、凌迟,实质上都是对围观者的精神酷刑。
  恐惧的力量是巨大的。恐惧感能够摧毁人的全部自信,从而摧毁人的全部尊严。一个人因为恐惧而服从,意味着独立意志的彻底丧失。而精神酷刑的目的,正在于使人彻底泯灭自己的人格,彻底泯灭自己的自我意识,接受施刑者的精神控制,也就是把人变成非人。在《1984》中奥威尔描写了秘密警察奥勃良审判温斯顿的整个过程——审判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温斯顿杀死自己的灵魂,成为这个老大哥统治下的帝国的一具行尸走肉。而最后彻底摧毁温斯顿意志的是一群笼子里的小老鼠。温斯顿被绑在一把椅子上,脑袋被卡住。奥勃良对他说:“……对每一个人来说,都各有不能忍受的事情……对你来说,老鼠无法忍受。这是你所无法抗拒的一种压力形式,哪怕你想抵抗也不行。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接着,他把铁笼凑近温斯顿,温斯顿“刹那间丧失了神志,成了一头尖叫的畜生。但是他抱住一个念头,终于在黑暗中挣扎出来,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自己。那就是必须在他和老鼠之间插进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身体来挡开”。于是他拼命大叫:“咬裘莉亚!咬裘莉亚!别咬我!裘莉亚!你们怎样咬她都行,把她的脸咬下来,啃她的骨头。别咬我!裘莉亚!别咬我!”裘莉亚是温斯顿山盟海誓的情人,又是他同仇敌忾的同志。当温斯顿发出尖叫的那一刻,他便彻底丧失了自己,丧失了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一切独立意识、作为一个反抗者最基本的一切精神了。《1984》的最后一句话充满了无边的绝望,作者写道:“他(指温斯顿)战胜了自己。他热爱老大哥。”精神酷刑的威力是极其巨大的,它将把人的思想进行全面的清理和改造,造成一个人的思想代替千万人的思想的局面。
  酷刑从肉体到精神,体现出酷刑的隐匿化与全面化。肉体的酷刑针对的是人的身体,即使肉体酷刑在公众场合施行,旨在造成公众的心理恐惧,它最多也就是使人们认识到统治者的统治底线,例如欧洲中世纪对宗教异端的火刑,公开的烧死就是为了警戒人们有异端言行的下场。事实上这不能造成广泛的恐惧。真正造成广泛的恐惧的是洗脑与思想改造运动,因为这将迫使每一个无辜的人表态。而广泛的精神酷刑的精要在于,每一个人都被先定地认为是不纯洁的,甚至是有罪的,因此必须改造,通过改造成为既定的思想体系的信奉者,成为国家机器的自觉工具。精神酷刑的主要手段并不在肉体摧残,虽然它不乏肉体摧残。它可以没有车裂凌迟那种血淋淋的场面,它的过程见不到刑场的血与广场的火,因此仿佛更加“文明”一些,但是在告密像蔓草一样疯长的环境里,恐惧才真是无孔不入,才真正对人的精神、意志、人格、尊严造成致命的威胁。正因如此,精神酷刑滥行的时代,才有那么多人不堪折磨,以投湖、上吊、跳楼等各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以生命的结束解脱精神酷刑的折磨。
  文明的发展似乎并不能有效地捍卫人的尊严的底线,无论如何灿烂的文明下面,一股野蛮的潜流一直在流淌。我们必须对这一潜流加以万分的警惕。早在半个多世纪前,罗斯福便提出四大自由,其中一项就是免于恐惧的自由。而酷刑无论肉体的还是精神的,都无一例外地在竭尽所能地制造恐惧,通过恐惧去摧毁个体的尊严与人格,从而达到统治、审讯等目的。因此,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无论以任何名义,酷刑都是非法的、不义的。正如国际特赦组织在1984年大会上所宣称的:“没有什么例外情况可以使酷刑成为一种正义的行为,无论是战争状态,还是战争威胁;无论是内部的政治动荡,还是任何公共的紧急事件。”
  ('美'布瑞安·伊恩斯著、李晓东译:《人类酷刑史》,李晓东译,时代出版社2000年版)
  注释:
  〔1〕鲁迅:《洋服的没落》,见《鲁迅全集》第二卷,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第510页。
  〔2〕吴思:《刘瑾潜流》,见《血酬定律》,中国工人出版社2003年版,第69~70页。

  断头女王:玛丽·斯图亚特

  
  ——读《为爱疯狂: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亚特传》
  ? 吴蓉晖
  一
  一个女王,在政治上几乎毫无建树,简直乏善可陈,却成为诗人吟咏的对象、作家创作的源泉,就好像她天生就是要作为一个戏剧人物,以激情瞬间燃烧而发出的耀眼光芒,惊诸世人,而那个甫一出生就加诸其身的尊贵称号——苏格兰女王——倒显得不过是为她的传奇一生再添一笔浓墨重彩罢了。
  的确,她身上包含太多的戏剧因素:有人说她是杀人犯,有人说她是殉难者,有人说她是愚蠢的阴谋家,有人说她是圣洁的恋爱者。非有斯蒂芬·茨威格这样的传记大家,就不能以不偏不倚的公正立场、详加考订的史料证据、洞微烛幽的心理分析、形神必备的生花妙笔,还原那个血肉丰满、真实可信的悲剧女王来。茨威格在这部传记中再一次完美地展现了他善于把握时代风云,准确拿捏人物内心世界,并将两者巧妙融合的大师风范。
  这个悲剧女王就是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亚特(1542~1587)。她享国日短,半生囚禁,最后深陷阴谋,殒命刑场。她是那种把真正的人生精华在短暂中迸发出来的罕见女性,那种如电光火石般耀眼闪亮却转瞬即逝的女性。她的一生恰似三部曲:序曲如正声雅乐,轻吞慢吐,备极曼妙;中部节奏突变,急管繁弦,穿云裂石;尾声低回百转,余音渐歇,弦断曲终,戛然而止。
  这是一个复杂的人,因为她必须因其高贵的血统和天赋的使命,在名利场和政治秀中,或游刃有余或勉为其难地出入其间;必须对钩心斗角和阴谋诡计的生活习以为常,见怪不惊;必须强打精神和心怀不满、桀骜不驯的贵族巧妙周旋;必须小心翼翼和居心叵测、反复无常的外国势力合纵连横。
  这又是一个简单的人,因为她天性善良,行事鲁莽,能文善诗,热爱生活,善于享受。而一旦春情萌动,心有所属,她身上的女性意识就如火山爆发喷薄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倒那个同样由她扮演的角色——冠冕堂皇的女王。于是她义无反顾,为爱疯狂。
  因此,正如一把利剪缺了其中任何一半刀片就不再成其为剪刀一样,不从国王和女性这两个基本点出发就无法理解玛丽的跌宕命运,无法理解她命运中所蕴涵的悲剧意味。茨威格版的女王传记之所以在层出不穷、浩如烟海的同一主题的研究、评论、传记、戏剧、小说中脱颖而出,正是茨威格这支辣笔异常敏锐地抓住了玛丽终生扮演的两大角色——女性和国王——之间的内在紧张。这一“两位一体”的永恒矛盾又自然而然地催生了她一生中的两大主题:婚姻和政治。两对概念、四个关键词,就这么紧密地咬合在一起,它们经过复杂的“化学”反应,已经成了化合物了:女性和国王合而为一变成了“女王”,而婚姻和政治则顺理成章地演化为“政治婚姻”。
  事实上,那个看起来无上高贵的女王即使加进了自由意志即自主选择,其婚姻仍旧无法摆脱活性十足的政治元素的强行化合。试图把它们分开,就像水分子借助电流固然能够分解成氢元素和氧元素一样,但分解后的水分子就不再成其为水分子了。然而,世间万物的吊诡之处正在于,反过来说道理同样成立,就像不冒丧失此物的风险,将水分子分解为氢、氧元素,我们就不可能真正了解水分子的化学特性一样,不在必要时刻分别从女性(婚姻爱情)和国王(政治)的不同角度分析,我们就无法理解这个复杂的简单人物。而且,不考虑政治这个神秘的力量,肤浅之人在读罢传记后甚至难免掩卷遽断:这不过是一个外国版的潘金莲故事。
  茨威格深明此理。在这部传记中,我们再一次领略了大师穿透表象的洞察力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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