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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部分

剑桥中华民国史上卷-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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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现代文学的起源》,载默尔〓戈德曼编:《五四时代的中国现代文学》,第13页。
① 胡适:《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载《胡适文存》,2,第233—234页。
绪。这种紧迫感常常用沉重的漫画手法表达出来:吴敬梓温文尔雅的讽刺走
向了极端。在吴沃尧的小说《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②里,轻松的幽默和对可
怕的荒唐事物的揭露纠缠在一起,以致效果变得令人感伤而不只是可笑。李
宝嘉的《官场现形记》更是病态的。人们可以觉察到李宝嘉几乎是故意要夸
大生活的阴暗面(也许是作者身受肺结核的磨难的无意识的表现)。充斥于
《官场现形记》中的谐谑与被扭曲的事物,似乎表明作者对他周围发生的一
切极端厌恶。小说中都是反面人物——全都是贪婪、不道德的野心家,满脑
子升官发财思想,热中于行贿受贿。甚至连改革计划和有志于改革的官吏也
逃不脱作者的苛刻的讽刺,这一点从他的另一部小说《文明小史》中可以看
出。普鲁舍克教授所说的这些作家“悲观”的人生观,本质上反映出一种个
人的忿懑:在这样一个充满愚昧和绝望的国家,很难看到什么希望。①
为了生动地表达出这种近乎绝望的情绪,李和吴常采用引人注意的外
号。《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的作者自称“九死一生”,说自己“所遇见的
只有三种东西:第一种是蛇虫鼠蚁;第二种是豺狼虎豹;第三种是魑魅魍魉”。
著名小说《孽海花》的作者曾朴使用的笔名是“东亚病夫”。另外两位作家
的笔名分别是“天下第一伤心人”和“汉国厌世者”。也许可算是晚清最优
秀的小说《老残游记》的作者刘鹗(铁云),给自己选了一个含有悲哀隐喻
的“老残”笔名,在一场失败的棋局中作最后的挣扎。书名为《痛史》、《恨
海》、《劫余灰》、《苦社会》等小说赋予晚清一种前所未有的阴暗和悲愤
的感情。它们积累起来的不安情绪的深度是比较沉静的《儒林外史》所不能
比拟的。
尽管晚清社会小说得益于《儒林外史》甚多,我们仍不应忽略它们的一
些独有的特点:外国词语和思想常和本地的场面和人物结合在一起。《官场
现形记》里提到卢梭的《民约论》和孟德斯鸠的《法意》。在《孽海花》里,
甚至还有外国人——约翰〓弗赖尔、托马斯〓韦德、一位俄国的无政府主义
者和一位德国将军(瓦德西)——出场。而且,部分情节发生在欧洲。在许
多晚清小说中还谈论“洋务”,描写外国风气涌入的情况。虽然大多数作者
都热心汲取外国思想,他们却显然并无意学习西方的文学技巧,尽管西方著
作的译本与日俱增。①他们模仿西方文学的范围只限于某些小说中的男女主人
公。柯南〓道尔的歇洛克〓福尔摩斯成了极受欢迎的人物,引出了一系列模
仿他的中国侦探英雄。侦探小说的盛行既是社会小说通俗化的扩展,也是西
方影响的结果。
政治幻想是晚清小说的又一特征。这可能是受到梁启超的未完成小说《新
中国未来记》的启发。这部小说的故事始于一个中华乌托邦共和国建立之后
50年。另一部旅生写的畅销小说《痴人说梦记》以一场梦为结尾,梦中的上
海不再有外国人、外国巡捕,建筑上没有外国招牌,没有外债,有的是中国
人建筑的大量铁路和学校。陈天华的小说《狮子吼》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名叫
“楚山”的海岛上。明代遗民将岛建成一个政治乐园,岛上有一个“民权村”,
② 此书有刘师舜的英文缩译本。
① 这里的某些讨论是根据普鲁舍克教授1967年在哈佛大学讲学的笔记。米列娜〓多列扎洛娃…费林捷洛娃
编的学术论文集《19、20世纪之交的中国小说》中对晚清小说作了综合性的分析。
① 但是胡适认为,吴沃尧的小说《九命奇冤》在倒叙技巧的运用和结构的统一方面,受了西方小说的影响。
见胡适:《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第239页。
礼堂、医院、邮局、公园、图书馆、体育馆俱备,还有三家工厂、一家轮船
公司和许多现代化的学校,全都办理得井井有条,为岛上的大约3000个家庭
谋福利。②显然,这些小说源出于中国传统文学中的幻想传统。不过它们对未
来的憧憬和现代化的内容,却进一步表现出社会对加速改革的盼望。这些新
中国的乌托邦为作者同样也为读者提供了一种热情洋溢的政治梦想——他们
对中国命运的关注之情在想像中的满足——同时还提供了一种对当时现实问
题的浪漫主义的逃避处所。
虽然关于中国命运的各式各样的乌托邦都指出改革的迫切性,但维新本
身却成了没有精神内容和政治意义的陈词滥调。正如李宝嘉、吴沃尧和曾朴
等人的著作中所描写的,改革思潮已经堕落为供一群“洋务专家”鹦鹉学舌
的老生常谈。这些洋务派是各地“自强”努力的产物,他们只不过是一批在
上海、广州、天津这些条约口岸买办“洋场”中游手好闲的机灵的纨绔子弟。
晚清小说展示出一幅点辍着这些徘徊于华洋之界的人物的图景,他们混迹于
贪婪的商人、追求社会地位的新贵,和迁入城市寻欢作乐的乡下地主的子孙
之间。阅读这些讽刺作品——阴暗图景中的较轻松的一面——读者会感觉出
作者们的自嘲与矛盾的心理。作为现实社会的伤心评论家的报刊工作者…文学
家们,能够认识到他们自己是靠这些他们所讽刺的人过活的;他们自己其实
也可以被看作是“洋务”与“维新”的间接产儿。正是他们所厌恶的时髦维
新思潮使他们的著作受欢迎。因此,尽管他们过着寄生生活,却很少有人赞
成彻底革命,因为革命会将他们虽然反对却又习惯了的世界摧毁。
虽然晚清小说的大主题是社会讽刺,但对社会与政治的批判也和作者自
觉的主观个人感情交织在一起。社会和感情两种因素常互相结合以达到一定
的情绪高度来为作者目标的严肃性辩护。被认为以《恨海》一书开创了“言
情小说”的吴沃尧,在《新小说》上发表的一篇题为《社会与言情小说之关
系》的文章中宣称:
我素常立过一个议论,说人之有情,系与生俱来……要知俗人说的情,
单知道儿女私情。我说那与生俱来的情,是说先天种在心里,将来长大,没
有一处用不着这个情字……对于君国施展起来便是忠,对于父母施展起来便
是孝,对于子女施展起来便是慈,对于朋友施展起来便是义。可见忠孝大节,
无不是从情字生出来的。至于那儿女之情,只可叫痴。更有那不必用情,不
应用情,他却浪用其情的,那只可叫做魔……许多写情小说,竟然不是写情,
是在那里写魔……①
在这篇陈义崇高的声明中,吴沃尧希望给主观感情以广阔的社会与伦理
基础。这和翻译家林纾想从伦理的观点来为感情辩护如出一辙。但是这篇宣
言的儒家框架并没有定出晚清言情小说的真实内容。其实它们大多数都是描
写男女“痴”情和“着了魔”似的伤感主义的。正如林纾逐渐认识到的那样,
个人感情,如果真实地表达出来,不论它是否反映公认的伦理准则,都可能
成为一个人的主导的人生观。②特别是通俗言情小说的作者们发现描写感情,
尤其是以“痴”或“魔”的形式出现,会受到读者们热烈欢迎的时候,这种
伦理的严肃性就更加被淡化了。所以这种言情小说一直被中国的文学史家们
② 阿英:《晚清小说史》,第97页。
① 阿英:《晚清小说史》,第173—174页。
② 参阅李欧梵:《中国现代作家中的浪漫一代》,第3章。林纾的翻译作品将在本章第2部分讨论。
认为是晚清小说中低级的一类。③虽然它们的榜样显然是伟大的《红楼梦》,
但大多数却更像19世纪的“才子佳人”小说如《六才子》和《花月痕》之类。
实际上最受欢迎的是那些以色欲为中心兴趣的书,其中才子们迷恋的佳人又
无例外地都是妓女,以至被称为“妓院指南”。胡适挑选其中的两本《海上
繁华梦》和《九尾龟》来特别加以谴责,说它们缺乏理智的洞察力和文学价
值。因此,“言情小说”中的下乘作品似乎只是亵渎感情——据文学史家阿
英的看法,它们很快就为“鸳鸯蝴蝶派”打开了大门。④
③ 参阅阿英:《晚清小说史》,第13章。
④ 同上书,第169、176页。
鸳鸯蝴蝶派小说与五四前的过渡时期,1911—1917年
“鸳鸯蝴蝶派”这一说法可以上溯到这类小说中的一本畅销书,徐枕亚
的《玉梨魂》。这本情意缠绵的小说于1912年出版,书中的诗将情侣比作成
对的蝴蝶和鸳鸯。①这一蔑称在1910至约1930年这一时期,被用来称呼大约
2215部小说、113种杂志和49种报纸。这个称谓和这一派中最著名的杂志的
刊名《礼拜六》可以互换,它公开宣称自己的目的是为了“消闲”。
鸳鸯蝴蝶派小说受到狂热的欢迎,实在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令人啼笑
皆非的事。随着清王朝末日的到来,晚清小说的改革冲击力和严肃内容好像
也消失了。正如言情小说堕落成“狭邪小说”和“蝴蝶小说”那样,社会小
说的主流也从自觉地批判和揭露社会…政治病态的基本方向转为专以耸人听
闻为目的:少数值得尊重的“社会批判”杰作,被大量描写社会丑恶和犯罪
的所谓“黑幕”小说所取代。在民国最初的十年里,这两种群众文学——庸
俗的社会小说和言情小说——都达到了鼎盛时期。它们所拥有的读者和销售
量都超过了此前此后时期的作品。②根据林培瑞对鸳鸯蝴蝶派小说的初步研究
所得出的惊人结论,30年代以前真正的“通俗文学”——就其能迎合中下层
阶级的口味和反映他们的价值观念而言——既不是梁启超所提倡的“新小
说”,也不是五四时期的新文学,而是这些“消闲”作品。
根据林培瑞的分析,这一类通俗市民小说的兴起,反映了城市居民在“逐
步现代化的环境”中经历迅速变革时的烦恼心理。当新城市生活——尤其在
上海——变得沉重的时候,“读者要赶上世界的愿望就让位于想忘掉自己赶
不上世界这一愿望了”。①除了想满足逃避变革中的城市世界这个现实的需要
之外,林培瑞还暗示,蝴蝶派小说各次浪潮的热门主题可以与特定的社会…
政治的发展联系起来。当酝酿中的晚清维新运动对妇女解放和妇女教育给予
极大注意的时候,本世纪头十年前半期第一批爱情小说的共同主题就是婚姻
自由。此后20世纪头十年后期与20年代早期侦探小说、黑幕小说和武侠小
说的各次浪潮,则与袁世凯和北洋军阀政府所造成的政治混乱同时。在这各
次浪潮中,逃避现实的主调是复古主义和幻灭情绪。作者们对中国的维新、
现代化和进步失去了信心,而这正是他们的前辈——晚清的报刊工作者——
所拥护的。相反,他们“对中国流行的价值观念”表现出一种“保守的态度”。
②他们认为西化的潮流搞得太过分了,因而对中国自身的问题不是以激进的反
对态度主张建立另外一种社会制度,而是采取传统的“拾遗补缺”的态度—
—只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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