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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1984-第39部分

小说: 1984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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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肩向前弯着。胸口深陷,皮包骨的脖子似乎吃不消脑袋的重压。如果叫他猜,他一定估计
这是一个患有慢性痼疾的六十老翁的躯体。
    “你有时想,”奥勃良说,“我的脸——核心党党员的脸——老而疲惫。你对自己的脸
有什么想法?”
    他抓住温斯顿,把他转过身来正对着自己。
    “你瞧瞧自己成了什么样子!”他说。“你瞧瞧自已身上的这些污垢!你脚趾缝中的污
垢。你脚上的烂疮。你知道自己臭得象头猪吗?也许你已经不再注意到了。瞧你这副消瘦的
样子。你看到吗?你的胳膊还不如我的大拇指和食指合拢来的圈儿那么粗。我可以把你的脖
子掐断,同折断一根胡萝卜一样,不费吹灰之力。你知道吗,你落到我们手中以后已经掉了
二十五公斤?甚至你的头发也一把一把地掉。瞧!”他一揪温斯顿的头发,就掉下一把来。
“张开嘴。还剩九颗、十颗、十一颗牙齿。你来的时候有几颗?剩下的几颗随时可掉。
瞧!”
    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有力地板住温斯顿剩下的一颗门牙。
    温斯顿上颚一阵痛。奥勃良已把那颗门牙扳了下来,扔在地上。
    “你已经在烂掉了,”他说,“你已经在崩溃了。你是什么?一堆垃圾。现在再转过去
瞧瞧镜子里面。你见到你面前的东西吗?那就是最后的一个人。如果你是人,那就是人性。
把衣服穿上吧。”
    温斯顿手足迟钝地慢慢把衣服穿上。他到现在为止都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这么瘦弱。他
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落在这个虎穴里一定比他所想象的时间还要久。他把这些破烂衣服
穿上身后,对于自己被糟蹋的身体不禁感到一阵悲痛。他突然坐在床边的一把小板凳上放声
哭了起来。他明知自已极不雅观,破布包扎的一把骨头佐了裘莉亚。他有什么东西在拷打之
下没有说出来呢?他把他所知道的有关她的情况告诉了他们:她的习惯、她的性格、她过去
的生活;他极其详细地交代了他们幽会时所发生的一切、相互之间所说的话、黑市买卖、通
奸、反党的密谋——一切的一切!然而,按照他的本意所用的词来说,他没有出卖她。
    他没有停止爱她;他对她的感情依然如旧。奥勃良明白他的意思,不需要任何解释。
    “告诉我,”他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枪毙我?”
    “可能要过很久,”奥勃良说,“你是个老大难问题。不过不要放弃希望。迟早一切总
会治愈的。最后我们就会枪毙你。”

第4节 




    他好多了。他一天比一天胖起来,一无比一天强壮起来,只是很难区分这一天与下一天
而已。
    白色的光线和嗡嗡的声音一如既往,不过牢房比以前稍为舒服了一些。木板床上有了床
垫,还有个枕头,床边有把板凳可以坐一坐。他好给他洗了一个澡,可以过一阵子用铝盆
擦洗一下身子。他们甚至送温水来给他洗。他们给他换了新内衣和一套干净的工作服。他们
在静脉曲张的疮口上抹了清凉的油膏。他们把剩下的坏牙都拔了,给他镶了全部假牙。
    这么过了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如果他有兴趣的话,现在有办法计算时间了,因为他
们定时给他送吃的来。他估计,每二十四小时送来三顿饭;有时他也搞不清送饭来的时间是
白天还是夜里,伙食好得出奇,每三顿总有一顿有肉。
    有一阵子还有香烟。他没有火柴,但是送饭来的那个从来不说话的警卫给他点了火。他
第一次抽烟几乎感到恶心要吐,但还是吸了下去,每餐以后吸半支,一盒烟吸了好多天。
    他们给他一块白纸板,上面系着一支铅笔。起初他没有用它。他醒着的时候也完全麻木
不动。他常常吃完一餐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下一餐,有时睡了过去,有时昏昏沉沉,
连眼皮也懒得张开。他早已习惯在强烈的灯光照在脸上的情况下睡觉了。这似乎与在黑暗中
睡觉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梦境更加清楚而已,在这段时间内他梦得很多,而且总是快活的
梦。他梦见自己在黄金乡,坐在阳光映照下的一大片废墟中间,同他的母亲、裘莉亚、奥勃
良在一起,什么事情也不干,只是坐在阳光中,谈着家常。他醒着的时候心里想到的也是梦
境。致痛的刺激一消除,他似乎已经丧失了思维的能力。他并不是感到厌倦,他只是不想说
话或者别的。只要谁都不去惹他,不打他,不问他,够吃,够干净,就完全满足了。
    他花在睡觉上的时间慢慢地少了,但是他仍不想起床。他只想静静地躺着,感到身体慢
慢恢复体力。他有时常常在这里摸摸那里摸摸,要想弄清楚肌肉确实长得更圆实了,皮肤不
再松弛了。最后他确信无疑自己的确长胖了,大腿肯定比膝盖粗了。在此以后,他开始定期
做操,不过起先有些勉强。过了不久,他能够一口气走三公里,那是用牢房的宽度来计算
的。他的肩膀开始挺直。他做了一些比较复杂的体操,但是发现有的事情不能做,使他感到
很奇怪,又感到很难过。比如说,他不能快步走,他不能单手平举板凳,他不能一脚独立。
他蹲下来以后要费很大的劲才能站立起来,大腿小腿感到非常酸痛。他想作俯卧撑,一点也
不行,连一毫米也撑不起来。但是再过了几天,或者说再过了几顿饭的工夫,这也能做到
了。最后他一口气可以撑起六次。他开始真的为自己身体感到骄傲,相信自已的脸也恢复了
正常。只有有时偶尔摸到秃光的脑袋时,他才记得那张从镜子中向他凝视的多皱的脸。
    他的思想也更加活跃起来。他坐在床上,背靠着墙,膝上放着写字板,着意开始重新教
育自己。
    他已经投降了;这已是一致的意见。实际上,他回想起来,他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前很久
早已准备投降了。从他一进友爱部开始,是的,甚至在他和裘莉亚束手无策地站在那里听电
幕上冷酷的声音吩咐他们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认识到他要想反对党的权力是多么徒劳无
益。他现在明白,七年来思想警察就一直监视着他,象放大镜下的小甲虫一样。他们没有不
注意到的言行,没有不推想到的思想。甚至他日记本上那粒发白的泥尘,他们也小心地放回
在原处。他们向他放了录音带。给他看了照片。有些是裘莉亚和他在一起的照片。是的,甚
至……他无法再同党作斗争了。此外,党是对的。这绝对没有问题,不朽的集体的头脑怎么
会错呢?你有什么外在标准可以衡量它的判断是否正确呢?神志清醒是统计学上的概念。这
只不过是学会按他们的想法去想问题。
    只是——!
    他的手指缝里的铅笔使他感到又粗又笨。他开始写下头脑里出现的思想。他先用大写字
母笨拙地写下这几个字:
    自由即奴役。
    接着他又在下面一口气写下:
    二加二等于五。
    但是接着稍微停了一下。他的脑子有些想要躲开什么似的不能集中思考。他知道自己知
道下一句话是什么,但是一时却想不起来。等到他想起来的时候,完全是靠有意识的推理才
想起来的,而不是自发想起来的。他写道:
    权力即上帝。
    他什么都接受。过去可以窜改。过去从来没有窜改过。
    大洋国同东亚国在打仗。大洋国一直在同东亚国打仗。琼斯、阿隆逊、鲁瑟福犯有控告
他们的罪行。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证明他们没有罪的照片。它从来没有存在过;这是他控造
的。
    他记得曾经记起过相反的事情,但这些记忆都是不确实的、自我欺骗的产物。这一切是
多么容易!只要投降以后,一切迎刃而解。就象逆流游泳,不论你如何挣扎,逆流就是把你
往后冲,但是一旦他突然决定掉过头来,那就顺流而下,毫不费力。除了你自已的态度之
外,什么都没有改变;预先注定的事情照样发生。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反叛。一切都很
容易,除了——
    什么都可能是确实的。所谓自然规律纯属胡说八道。地心吸力也是胡说八道。奥勃良说
过,“要是我愿意的话,可以象肥皂泡一样离地飘浮起来。”温斯顿依此推理:“如果他认
为(thinks)他已离地飘浮起来,如果我同时认为(think)我看到他离地飘浮起来,那么这件
事就真的发生了。”突然,象一条沉船露出水面一样,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个想法:“这并
没有真的发生。是我们想象出来的。这是幻觉。”他立刻把这想法压了下去。这种想法之荒
谬是显而易见的。它假定在客观上有一个“实际的”世界,那里发生着“实际的”事情。但
是怎么可能有这样一个世界呢?除了通过我们自己的头脑之外,我们对任何东西有什么知识
呢?一切事情都发生在我们的头脑里。凡是在头脑里发生的事情,都真的发生了。
    他毫无困难地驳倒了这个谬论,而且也没有会发生相信这个谬论的危险。但是他还是认
为不应该想到它。凡是有危险思想出现的时候,自己的头脑里应该出现一片空白。这种过程
应该是自动的,本能的。新话里叫犯罪停止(Crimestop)。
    他开始锻炼犯罪停止。他向自己提出一些提法:——“党说地球是平的,”“党说冰比
水重,”——然后训练自己不去看到或者了解与此矛盾的说法。这可不容易。这需要极大的
推理和临时拼凑的能力。例如。“二加二等于五”这句话提出的算术问题超过他的智力水
平。这也需要一种脑力体操的本领,能够一方面对逻辑进行最微妙的运用,接着又马上忘掉
最明显的逻辑错误。愚蠢和聪明同样必要,也同样难以达到。
    在这期间,他的脑海里仍隐隐地在思量,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就会枪毙他。奥勃良说过,
“一切都取决于你、”但是他知道他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有意识地使死期早些来临。可能是在
十分钟之后,也可能是在十年之后。他们可能长年把他单独监禁;他们可能送他去劳动营;
他们可能先释放他一阵子,他们有时是这样做的。很有可能,在把他枪决以前会把整个逮捕
和拷问的这场戏全部重演一遍。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情是,死期决不会事先给你知道的。传统
是——不是明言的传统,你虽然没有听说过,不过还是知道——在你从一个牢房走到另一个
牢房去时,他们在走廊里朝你脑后开枪,总是朝你脑后,事先不给警告。
    有一天——但是“一天”这话不确切,因为也很可能是在半夜里;因此应该说有一次—
—他沉溺在一种奇怪的、幸福的幻觉之中。他在走廊中走过去,等待脑后的子弹。他知道这
颗子弹马上就要来了。一切都已解决,调和了。不再有怀疑,不再有争论,不再有痛苦,不
再有恐惧。他的身体健康强壮。他走路很轻快,行动很高兴,有一种在阳光中行走的感觉。
他不再是在友爱部的狭窄的白色走廊里,而是在一条宽阔的阳光灿烂的大道上,有一公里
宽,他似乎是吃了药以后在神志昏迷中行走一样。他身在黄金乡,在兔子出没甚多的牧场
中,顺着一条足迹踩出来的小径上往前走。他感到脚下软绵绵的短草,脸上和煦的阳光。在
草地边上有榆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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